男人叼着的烟一点燃后,立刻直起身子,退到与宋凯一桌之隔的藤条椅上坐下,右手肘撑在藤条椅的扶手上,食指和中指从唇边夹下香烟。袅袅的缕缕白烟带着薄荷香气,在男人的脸前缓缓腾起,给男人的五官添了几分朦胧。
宋凯这才后知后觉这个陌生的男人有些太过自来熟,心中略微不适,暗暗猜测男人是不是烟瘾犯了,手边又刚好没烟,才如此如饥似渴。
可现在看起来又不太像。
自香烟点燃后,男人也没有吸上一口,只是任其在两指间默默地燃着。宋凯微垂下眼睑,盯着自己已经燃了一大截的烟灰,敏感地感到对面的人视线透过袅袅白烟,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种异样感,说不清,道不明。
宋凯抬眼看去,男人的视线规规矩矩地落在指间的烟头上,并没有看向自己。一股尴尬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宋凯弹了弹烟灰,捏碎了香烟里的第二颗爆珠,放在鼻尖前轻嗅,眼睛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面沉默不语的男人。男人的面容完全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只有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露在宴会厅照出来的光亮中。
微有光泽的布料,考究的袖口做工,和墨绿色的方形袖扣,无不昭示着男人的身价。
宋凯闻着薄荷气息,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揣摩男人此时的内心活动,生平过往。如果眼下的场景放在戏里,他该扮演怎样的角色,通过什么动作表情来表达什么样的情感。
站在落地窗内的柏哥就没宋凯这么淡定了,深陷在他家艺人背着自己与男人偷情的恐慌中,甚至左顾右盼四周情况,连奸情被曝光后的一系列危机公关对策都谋划好时,才看见分开的宋凯和男人各夹着一支烟。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拉开落地窗就要冲出去抓偷着抽烟的宋凯一个现行,狠狠地克扣他百分之十的片酬,没料到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同样一身正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大眼镜的年轻人,手捏着一份文件夹夹在腰侧,走到侧对着柏哥的男人身边,微躬着身:“刁总,时间差不多了。”
柏哥的脚步一顿,眼睛却贼亮。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完全不费功夫?眼前这就是了!
柏哥看向宋凯的眼神顿时从严厉的父亲,变成慈祥的母亲,心生骄傲:崽终于长大了,有志气了。我还没想出什么法子,崽就已经分忧解难,先行与刁总成为烟友。连烟都能同抽一盒,离同一个影视项目工作的机会还会远吗?
憧憬完无数钞票的柏哥瞬间收拾起脸上的各种神情,不卑不亢地走到三人面前:“刁总,久仰!”
刁成泽隐没在昏暗中的脸侧向柏哥,微微颔首。柏哥看着那张冷峻的脸从昏暗中慢慢转出来,目光如漆黑的深潭水,凉凉地淌过心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紧贴着裤缝。
刁成泽没有过多地留意柏哥,抬手将手里未燃尽的香烟按在旁边的花盆里,起身扣上西装外套上的扣子,走回宴会厅。
文件夹男紧随其后。
好不容易碰上面,还没来得及将自家摇钱树吹嘘得天花乱坠的柏哥遗憾得捶胸顿足,正朝宋凯无声地挤眉弄眼,询问两人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
迈出三步的刁成泽忽然停下,回头。
柏哥后脑勺长眼似的,立即变脸,维持着之前的笑容面向刁成泽。
刁成泽目光直接越过柏哥,看向仍夹着烟的宋凯,抬起两指搁在唇边轻轻一碰然后松开,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动听:“谢了。”
柏哥保持职业素养,确认修长身影完全融入到宴会厅后,迅速转身审问:“刚最后面是怎么回事?”
宋凯轻弹了几下烟灰,按灭在花盆边沿上:“什么怎么回事?”
柏哥模仿了刁成泽最后抬指触唇的手势:“这个是......临别飞吻?”
宋凯掏出纸巾将烟头和烟灰擦起来,顺手也将刁成泽的那个烟头用纸巾包好:“柏哥你思想被邹孔雀带到太平洋去了吧。他谢我借了支烟给他。”
柏哥:“额,那你刚才同刁总介绍自己了没有?”
宋凯回想两个初见的男人沉默地相对闻烟的诡异场景,摇头:“我哪里知道他就是那只黄金大王八?”
柏哥气绝,跟在将包着烟头的纸团精准投入垃圾桶的宋凯后面,低声喋喋不休。
宋凯漫不经心地插兜踏入宴会厅,耳朵自动对柏哥的唠叨屏蔽,心里却在总结霸道总裁形象的言行特征。
外表有礼有节,内在矜冷自傲。年轻有为,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