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以琴和尹海福都懵了一下,还以为尹碧溪是在生他俩的气。
可看这哭得喘不上气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发脾气啊。
尹海福立时就板起脸,胖胖的脸上眉头煞有介事地竖起来,“瞎说什么呢!就因为爸妈让医生给你打针,耍小性子了?”这是还把他当幼儿园小朋友呢。
尹碧溪把头埋在了枕头里,枕套都被打湿了一大片,声音很闷,“我看到了……一个同学的全家福。我和他的妈妈,长得很像……”
这当然不是真的。李夏叶一向看不起自己的家人,一直瞒得很紧,从没让他们冒出来过。后来尹碧溪才知道,李夏叶刚上大学,就把那家人骗进了北方的传.销组织,要不是那组织后来被查处了,他们连手机都没法碰到,更别提被庄骊发现真相了。
兰以琴失笑,“就这啊?怪不得今天胡吃海喝呢,原来是伤了心了。”她捏了捏尹碧溪的脸,“傻小子,长得像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尹海福也忍着笑意,“叫你这艺术生不好好学生物。”
尹碧溪被两人挤兑得眼泪都顿了顿,慢吞吞地眨了眨眼。他长得极好,在家里也一向贴心,眼下哭得眼睛绯红,简直要把兰以琴和尹海福的心都看化了。
“咱家的小王子到青春期了,不学别家小孩飙车和泡妞,净想些电影情节了?”
“不止是这样。”尹碧溪苦笑了一下,“那位同学……也长得很像爷爷。我问过,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
这——兰以琴和尹海福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骇。巧合到这种程度,的确值得注意。
他们也不是从没想过:家里往上往下,都没有出过尹碧溪这么五官秾艳的漂亮孩子。兰以琴虽是个美人,却英气明朗,女生男相。尹碧溪却有几分温顺清冷,眉眼间天然带着让人生怜的忧郁。
只是尹碧溪从小就跟着兰以琴学跳舞,两人平时走路、吃饭等等姿势都非常相似,气质清雅,从背后望过去,一看就知道是母子俩,因此少有人怀疑。
不过这种事情,当着尹碧溪的面也不好说。见尹碧溪精神不大好的模样,兰以琴态度坚决地把他摁进了被子里,“别乱想。安心睡吧。哪怕天塌下来,你都是爸妈的宝贝儿子,明白吗?”
他们守着尹碧溪睡熟,才悄悄地退出了房门,对视了一眼。
“你觉得小溪说的……有可能吗?”尹海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怕只有微弱的可能,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不咱们去接触一下?”
“你信孩子说的话?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这你也信!”兰以琴激动道,“你养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小溪心思有多敏感。怕又是在他哥那里受了委屈,就胡思乱想了呢!”
“那万一要是真的呢?”尹海福皱眉。
兰以琴眉毛一竖,“那怎么的?你养了19年的儿子,就这么送给别人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海福连连告饶,“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他摸了摸圆圆的下巴,“先看看吧。谁知道是不是小孩子在瞎想。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他停下了话头,摇了摇头,“先看看对方是个什么家庭。”
兰以琴也不说话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一会儿,才狠下了心,“就算是真的——咱们也得把小溪留下来。”
她眼里闪着一点水光,抬头看尹海福,“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带着他跳舞,天天拉筋、劈叉,他没叫过一次苦!你知道他怎么和我说的?他希望家里有个人能真正陪我、懂我,而不是只能一个人待在练舞房里。那时候他才五岁!这样的孩子,就算不是我的、不,我养了这么多年,他就是我的孩子!”
“你还不了解我?”尹海福把她揽入怀里安慰,“我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全家人过得开心?小溪就是咱们的家人,是我俩的宝贝儿子。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的,放心吧。”
兰以琴擦了擦眼泪:“行。小溪睡觉总不踏实。我去守着他打完剩下的那瓶。”
尹海福点头:“我找个靠谱、嘴严的人去找找他同学。”
“对了,”兰以琴又道,“这事先别和寒峤说。他和小溪的关系那么僵——我担心他来瞎添乱。”
尹海福显然也清楚自己大儿子那个臭脾气,叹了口气:“我懂的。”
尹碧溪对父母的商量一无所知。被熟悉的兰花味道包围着,这一觉他睡得特别踏实,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饿得头昏眼花,跟丧尸似的下楼找阿姨要吃的。
刘姨在家里待了二十几年,一直没结婚,把尹家两个孩子当自己儿子看。上辈子得知尹碧溪的死讯后,头发一夜就白了大半,说要守着太太,没想到先熬不住的是她自己,去世前还在惦记着不能让小溪独自留在海里。
尹碧溪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姨厨艺一绝,从中午就熬了一瓦罐浓稠的鸡汤小火慢炖,这会儿连忙端出来,习惯性地哄他:“你昨天肠胃刚受了罪,今天喝些养胃的,别就吃两个圣女果当饭了好不好?我把油仔仔细细剔了的,保证一点腻味也没有。”
尹碧溪哪里有意见,话都没时间说,一口气喝完茶盏那么大的一小碗,就故作可怜地看她,“刘姨,我想吃馄饨了。”
两个圣女果当晚饭……不愧是曾经患上厌食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