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叶的五官算不上出色,甚至只能说平凡,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人时特别天真单纯,像小奶狗似的,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他这人没心机、好打交道。
他身上很少有和尹家父母相似的地方,更像早逝的尹海福父亲,所以上辈子和尹碧溪来往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真相。
说来也奇怪。尹碧溪上辈子爱了他那么多年,爱得丧失理智和自尊,临死的时候还在庆幸:受折磨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李夏叶。
但在他变成幽灵的那个瞬间,他就感受不到自己对李夏叶的爱了。
他甚至还在无聊的时候复盘了一遍,怎么都搞不明白:他明明从不喜欢李夏叶这个类型的,高中三年不同班,都没见过几次,怎么一到大学,就疯了似的爱上他了?
并且不止他一个人是这样。当年他死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像从一场噩梦中清醒了似的。
刚度完蜜月的庄骊,就像忘记了过去和李夏叶的甜蜜,不可思议地大喊大叫:李夏叶这种平凡的人,怎么有资格做自己的伴侣?!
而李夏叶也二话不说,上个月还是绝美爱侣,连婚前协议也没签,这个月就直接离婚,分走了庄骊一半的家产,开始酒池肉林:
包养小白脸、开那种意义的多人party、作为上流社会的gay圈名媛,在奢侈品的包围里快乐放飞……看起来特别乐在其中。
在一次酒醉后他更是得意地笑道:他早就知道那伙人想绑架尹家的小公子,所以那天才特意让尹碧溪代替自己,去取那件首饰。
“反正他偷了我28年的人生,癞皮狗似的成天求着来舔我鞋子,死了活该。”
至于他的前夫庄骊……离婚像是打开了他的某个开关。
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建了一栋不透音、不透光的郊外小别墅,每一个冲着他钱而来的小男生……都去了那栋屋子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后,物理意义上地消失了。
尹碧溪不能离开他们超过五十米,所以要么被迫听李夏叶的疯狂party声,要么被迫听能把他吓到呕吐的惨叫声……对庄骊那张变态到极点的脸,都产生了抱头发抖的条件反射。
好在他已经学会了:一有情况,就赶紧跑到无人的空房间里躲着——只听声音,总比直接看画面好。
尹碧溪重生前的那一天,庄骊邀请李夏叶去家里吃晚饭。他送的礼物过于昂贵,唤起了李夏叶的一点怀念。
李夏叶还对自己的小姐妹笑着说:庄骊果然是离不开自己的。
然后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庄骊杀了他,就像对待那些无辜受害者一样,把李夏叶处理得“彻彻底底”。
那一天,砍骨刀的声音“剁剁剁”机械地响了一整夜。
尹碧溪从没有那样痛恨过自己只是个幽灵,只能无能为力地旁观。
在庄骊终于带着一身血迹上楼洗澡的时候,从他的自言自语里,尹碧溪才知道:
原来庄骊一直都在记恨被李夏叶分走的财产,恨他这一年来的广交男友让自己成了笑话。他甚至怀疑自己之前对李夏叶莫名其妙的爱意,是因为李夏叶给他下了药。
李夏叶也是倒霉。哪怕没有爱意了,尹碧溪也打心底里觉得,被他偷走了28年富贵人生、最后还被曾经的爱人亲手杀害的李夏叶,太过倒霉、悲惨,蒙受了太多他原本不该承受的悲剧。
只是他没有更多同情的余裕。
因为,至今,关于那个别墅的一切,还是尹碧溪最恐惧的噩梦。他重生以来的每个夜晚,还会被那些惨叫吓到惊醒。
现在尹碧溪转过身……目光在触及到李夏叶的瞬间,他就惊骇地往后连退两步,差点儿跌倒。
哪怕再做好心理准备,他也没办法忘记那天李夏叶死不瞑目的脸!
易景山正好站在他旁边,顺手扶住他,手轻按在他的背部凹陷处。
“怎么了,小公子?”他惊讶地发现这具身体的僵硬和冰冷,不禁凑近了些,看着尹碧溪瞬间苍白的脸色,“身体不舒服?”
尹碧溪的牙关一直在不可自控地打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李夏叶尴尬的表情里,勉强找出一个理由,“对不起……”他语气虚弱,“我害怕、我怕……蛇。”
李夏叶今天戴了一个蛇形的手环,个头大,还做得惟妙惟肖。特别怕蛇的人可能还真受不了,这么说也不算突兀。
李夏叶匆忙把手环一摘,冲尹碧溪强笑道:“对不住啊碧溪,我不知道你怕这个。”妈的。富二代真矫情。李夏叶不耐烦地想。
尹碧溪还是不敢抬头直视他的脸。对于他来说,那个夜晚,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哪能轻易忘了?那件惨案的过大阴影,几乎压得尹碧溪发不出声音。
易景山还半揽着他。他比尹碧溪高出半个头,此时尹碧溪双腿发软站不住,只好借靠在他的手臂上,低着头急促喘气,只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看着十分脆弱的模样。
被吓出的冷汗凝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庞缓缓下滑。易景山的眼神微动……
尹碧溪被突然的触碰惊了惊,抬头困惑地望向了易景山。
易景山只是摊平手心,“你出汗了。我给你找些纸巾?”他说话总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真挚,很难让人不对他生出亲切感。
尹碧溪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地小声道歉:“对不起……见笑了。”
王舒也是连忙把尹碧溪接过去,拍着背安慰。他虽然是海福娱乐的经纪人,但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尹海福选他来,更看重的是他细心体贴的老妈子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