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军训开始后,尹碧溪才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烈日骄阳”。
高中的时候,他们班主任特别好说话,和教官交流了几句,就让他们划了半个月水。
但大学的军训一点儿也不轻松。教官都是隔壁综合大学的国防生,一个个肌肉结实,说话气势如虹,第一天就来了个下马威,让他们站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上午军姿。
九月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直射下来,厚重的尼龙布迷彩服更让人闷得头晕眼花。
尹碧溪模样好,站在前排,又站得标准,直接被拉到最前边当做示范,更不敢松懈。到下训的时候,尹碧溪已经被汗遮得睁不开眼了。再好的防晒霜也融成了粘腻的乳.液,从脖子里滑向各处,特别不舒服。
尹碧溪的体力跟得上,但实在没这么晒过太阳,有点中暑。别说吃饭了,光在食堂外头闻见浓烈的菜香,他就已经开始反胃了。
“学弟,我帮你打饭吧?”这时候来问他的人的声音,也变得尤为刺耳。
尹碧溪艰难地发出声音,却嘶哑得几近耳语,很快消失在食堂的嘈杂里:“不用,我自己来……”
“走着!”有人带着他往打饭那边走。
尹碧溪带队喊了一上午口号,声音早就哑了,又没力气把人挤开,只恨不得当场躺在地上耍赖了。这时有人突然揪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拔出了几个人的包围。
白远音瘦得像根竹竿,力气却大得吓人,说了句:“饭都打好了,怎么还不过来?”就直接把人扯走了。
等终于坐下来,看到面前的绿豆粥的时候,他都快感动得哭出来了。“救命之恩……不言谢。”他艰难地发出声音。
“别说话。”白远音冷淡道。他的餐盘里只有一份1角2分的白米饭,和一小碟买粥送的榨菜。白米饭不用抢着去排队。但烈阳日里的冰绿豆粥,却是最热门的窗口,不赶早了过来很难买到。
尹碧溪沉默了会儿,也没有再说话,只安静地喝完了自己的粥,然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觉得,我可能是没机会帮你打饭了。”
白远音没抬头:“你是领队?”
尹碧溪悲叹般的应了一声。“我就是想……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军训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打饭?报酬就——”
“好。”白远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啊?”尹碧溪呆了呆,“不是,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帮我打饭,作为交换,你自己买饭也刷我的饭卡好了。”
“好。”白远音还是干脆地说。
“……”尹碧溪不相信地强调道,“那你要同我打一样的菜。我每餐都要吃肉的。一荤两素、两荤两素都可以,如果吃饺子的话,都要牛肉和羊肉馅的。”尹碧溪操.着破纸似的喉咙,罗里吧嗦地强调。
白远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应了声:“行。”
尹碧溪松了口气,从兜里摸出饭卡给他,又难受地扯了扯衣领,起身去送餐盘。“回去吧,唉,我得抓紧时间冲个澡。”
白远音摸了摸手里饭卡不同寻常的厚度,突然皱了皱眉,低头确认了一眼。
“……”他看了尹碧溪的背影一眼,最终还是没出声。
中午的时候,刀友岭感慨地躺在床上,四肢瘫平。“我从没想过洗澡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叶笑也懒洋洋地哼哼了几声:“下午集合前,咱先拜拜雨神呗。”
“噗,拿什么拜?奶茶行不行?”
“你傻呀?那是拜周——”
“安静。”白远音突然道。
他这话插得突兀,让人特别尴尬。叶笑登时就冒了火气,想到刚开学不好起争执才勉强忍下,憋着气埋进被子里,激动地戳起了手机屏幕,估计是在和人吐槽奇葩室友。
白远音没理会他们怎么想,只躺在床上侧过了身,眼睛的余光飘到对床。
尹碧溪已经睡熟了,只露出半边脸在被子外头。没有完全擦干的头发微湿,有几缕贴着白皙的侧脸……睡得极香甜、乖巧的模样。
他没有睡意,只摸索着拿出手机,在内存告急的警告下,不知多少次地翻出信箱。
里头只有一个备注为“A”的联系人,最新一条短信来自几个月前:
[我艺考过了哦!是专业第一!我马上就要进艺大深造啦^^。听说你已经回国读博了,恭喜!A大和艺大不是很远,等开学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他用粗糙的指腹在最后一行字上摸了摸,才重新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偷来的东西,也能属于小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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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临检阅前一天的晚上,总算不用再训了。教官们拉来了自己熟悉的同学,把对方带的班都聚在了一起,进行传统节目——对歌。
他们班的教官显然是一朵灿烂的交际花,很快就有四五个班被带了过来……音乐表演系、油画系、环设和服装应有尽有。在合唱了几首经典军歌后,大家就各自怂恿着去中间的空地表演才艺了。
一位学美声的身先士卒,当场来了一首舒缓的法文歌。等白远音往芭蕾班望过去的时候,就见尹碧溪已经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睡得很香了。
“……”真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