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蹲在死囚地笼前,这东西只有三尺高,五尺宽,形似棺材,却是由木栅栏横竖卯榫而成,天上的星光能漏进来,雨雪也能漏进来。
人躺在地笼里无法翻身,张小敬也是如此,他的手腕和脚腕都用铁链锁锁住,双目微闭打着呼噜。
“张小敬,张小敬。”
张小敬缓缓转过脸来,下巴上胡须疯长,也愈显得他脸庞暗黄干瘦,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咋来了。”
“我最近才回长安,听闻你出了事情,就赶紧过来看看,顺带看看能不能把你给捞出去。”
“把我捞出去?”张小敬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声音含糊不清地问:“你当宰相了?可惜当了宰相也不能捞我。”
“何至于此啊,成不成总要想办法。”李嗣业手扶着木笼说道。
“我杀了三十多个熊火帮浮浪子,又杀掉了自己的上司万年县尉,这是十恶中的大不义之罪,别去白费力气讨人情了。”
“杀了这么多啊。”李嗣业捻着胡须点头思虑道:“确实太过棘手。”
“有酒肉吗?”
“哦,”他挠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来的有些急,我忘了。”
“你看你,从县廨门口进来这里要花不老少钱,怎么能不捎带点酒肉进来,这不等于白来了一趟?”
“说的正是,等下次来的时候多带些。”
张小敬将头侧过来,平躺在地上望着天说道:“来不来没什么意思,你在长安的这些时日里,多替我关照一下闻染,其他没别的事情。她的店已经不在原来的敦义坊,而迁到了昌明坊中。”
“位置那么偏,不是在敦义坊待得好好的吗?”
”拆了,已经建成了小勃律使馆。“
看守的狱吏来到了李嗣业身后,小声地叉手道:“时间差不多了,李将军请不要让小的为难。”这小吏又向张小敬施了一礼:“张帅。”
李嗣业点了点头:“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
从万年县廨走出,李嗣业去了敦义坊,站在坊墙外就能看得原先的西北角处建筑风格已有很大不同,相较比原来更加规划严整,这应当就是所谓的小勃律使馆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跟随他来长安的小勃律使节,竟然掀起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涉及了一场暴力拆迁。小勃律王派来的两批使者总共不过五六人,住得了这么大的院子吗?
哼。
他沿着街道一路来到昌明坊中,跟人打听才找到了闻记香铺的位置,就在坊的南偏角落内,位置相当偏僻,就算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除非有许多老客户来找,这在这种地方想招揽新客户那是不可能的。香铺的占地比敦义坊倒是大了一些,只因为这昌明坊居住人少,坊中甚至有许多菜圃。
他站在香铺门口抬头望去,只竖挂着一个非常简单的木刻牌子。闻染站在店中,穿着浅绿色纱裙,身穿黄色襦服,正踮起脚尖捏着牌子往墙上挂。
“闻染。”
她回过头来,望向李嗣业,脸上露出欣喜:“李阿兄,你怎么回长安了,枚儿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她没有回来,”他走进店铺里,抬头左右打量了一眼说:“我是跟着节度使回长安来叙功,所以没有带她,她在疏勒倒是很惦记你。”
“小姑娘也应该长成一个大娘子了吧。”
李嗣业点头笑笑:“不说她了,先说说你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