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从庭州几个守捉城巡视归来时已经是十一月底,庭州的商税收取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地百姓的开荒垦田也有了初步成效,对于垦田的补助金额多少,是个值得研究的事情。如果补得多了,就会有人为了赚补助钱,把刚耕出的田给废弃掉,如果补得太少又不足以让人心动。所以经过商量之后,李嗣业决定给当地百姓每亩地补助十六钱,同时提供初次种植的种子。
没有人专门为了这十六钱而垦田,他们所看重的是都护府提供的种子和第一年所免除的租庸调。
李嗣业进入节度使府邸正堂里,掌书记岑参连忙来见他。两人谈论了一下眼下某些政策的漏误。
岑参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一桩事情,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你但说无妨。”
“前段时间庞岳带着你的令信回来向我传递,曾经半途回家很长时间。但凡传递公文,不得半途转移,以免有盗窃篡改公文之疑。庞岳他身为官吏,不会不明白这个规矩,所以属下怀疑他……”
李嗣业淡然问道:“那封信你还留着吗?”
“留着,”岑参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了那张纸,李嗣业伸手接过来,只抻开看了一眼,心下赞许还临摹得挺像的,他将纸叠了两叠,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中。
“庞判官为人粗俗不够细谨,才有这样的漏误,所以不必管他。”
“可是……”岑参在心中咂摸,这绝对不是什么漏误,而是有意为之。
李嗣业抬手拦住他的话:“你不必理会这个人,他颇有些后台,来我们北庭完全是混资历的,恐怕要不了多久,人家还会被调回长安享福。”
岑参心中明悟,便不再追问这些事情。李嗣业扶着膝盖长立而起,对岑参摆摆手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休息吧。”
岑参告退之后,李嗣业也回到了内院的书房,坐在案几前翻开了放在上面折叠的册子。
这是安西留后院抄送的邸报,是对这几个月朝中大事的汇总,有助于他们这些节度使们认清朝中的形势,好做出一些决策上的调整。
天宝六载算是天宝前后期的一个分水岭,因为今年发生了许多影响极大的事情,这些事情所造成人事的变化,注定了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的爆发。
太子两次被诬陷就不说了,但这其中被冤杀了多少官员都不及细数,吉温、罗希奭酷吏之名闻名天下,地方官员闻其声便战战兢兢,遂称吉网罗钳。太子看似地位不稳摇摇欲坠,实际上却不会有什么差池。
因为皇帝的内心很矛盾,太子这个位置必须要有,不然将来他撒手西去,兄弟争斗引起外将入朝怕断送江山。但太子的存在又让他心中担忧,害怕这小子趁他老迈行险招,毕竟李亨也不年轻了,上次见他头上都有白头发了,谁不想早点位登大宝。
要照李林甫的想法换掉太子他也不愿意,因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李家儿子一个德行,换一个还不如李亨老实。若是如了李林甫的愿,宰相和新太子勾结,还有他皇帝的活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