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连忙从案几前站起来,来到李嗣业的满脸喜悦地说道:“李亨在这里恭候大夫,没想到去岁一别,今日见到大夫感觉你身体瘦了很多。西域多风沙征战,容易生寒,我特意令妃子给你做了一挂狐裘披风,希望能助大夫在西域黄沙百战。”
太子的这种反复拉拢行为用一次的时候还感觉挺感动的,但是经过两次,三次之后,就感觉也是那么回事儿了。这就是李亨的毛病所在,施恩太过频繁以至于成滥觞。当然李嗣业只是把想法藏在心中,重复表现了一下自己还差不多的演技。
他单膝跪地叉手感激道:“殿下对臣如此厚遇,嗣业感在肺腑,无以报答殿下之厚恩。”
“李大夫快快请起。”
他双手将李嗣业搀扶起来,牵着他的左手来到亭中,从案几上取来一盏已经温好的酒水,递给李嗣业。
李嗣业接过酒盏双手捧着,仰头一饮而尽。
“大夫请坐。”
两人落坐在案几前,道士李泌也来到亭中,三人各自落座在长案后面,端起酒盏向李嗣业敬酒道:“去岁李大夫从安西疏勒镇起大军远征大勃律,又带兵攻克北印度都城曲女,实在是可喜可贺,将军之功绩可谓圆满。不过……”
“不过什么?”
李嗣业暗想,当年的小道士李泌,也学会欲扬先抑的说客话术了。
“将军执掌河西北庭安西三地,控疆已达万里之外,收小勃律时创扩归仁军,收河中九国时创扩永徽军,收吐火罗创龙朔军。兵威之盛远达域外,但也使得安西北庭竖敌过多,如今又在北印度设立军镇,恐怕会因为扩充地域太广,反而使得安西北庭军力衰弱,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李嗣业愣了一下,想不到李泌今天来竟然是批评自己的,当然这肯定不止是他自己的意思,或者根本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代替太子李亨问出的这番话,工具人实锤了。
“李待诏不必为嗣业忧心,我已经禀明圣人,圣人也同意属下从中原征募两万士兵以填充安西北庭。如此一来,所调集的兵力足以应付如下所据之地。”
李泌却轻轻摇头笑道:“这正是我所替大夫忧虑,北印度何地?乃是佛陀发源之地,当年玄奘前去求经全程数万里,两年才到达。今将军派兵占据此地,于我大唐有何益?只是白白分散了兵力而已。”
李嗣业不想与李泌辩驳,他也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战略,当然他不是看轻李泌。此人虽潜心修道,但这些年游行万里路多有涉猎,成长的速度让人吃惊。他不再是那个统领靖安司屡屡受挫却愈发坚毅的李泌,而是一个拥有卓越智慧的战略家,能够辅佐皇帝查辨天下形势。但他口中所称的天下,不过是以中原江南为主,挟带辽东,河西走廊,西域的传统地理图,他所辨查的形势也立足于此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