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通儒捻着胡须说道:“我求学之时曾经走过武关的道路,通路宽阔且只有数道隘口,只要我们通过武关,便可以趁机占据南阳城,介时再率军北上与圣武皇帝陛下回合。至于蒲津渡,渡口对岸就是河东节度使的地盘,李光弼安能不派重兵把守?若唐军趁我们渡河的时候攻击,不论多少人都会成为河中鱼虾的腹中餐。”
安守忠却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的看法正好相反,蒲津渡距潼关最近,只要我们行动迅速,一天之内可赶到,趁着唐军尚未发觉强占渡口,然后在夜色掩护下过河,将渡口对岸唐军袭杀,然后顺着黄河左岸放船,可轻松到达灵宝和陕郡,然后再撤回洛阳。似如张留守所说,南下武关到南阳,路途何止八百里?我军携带的干粮本就不多,等到达南阳城下也是饥饿疲惫,哪有力气攻城,定会被当地唐军一网打尽。”
张通儒和安守忠的意见陷入了僵持,两人又让李归仁和孙孝哲做选择。孙孝哲携带着大量财物和女眷,唯恐落到黄河中捞不上来,又怕被河东军夺去,宁愿选择远路南下去南阳。至于带着几大车财物半路上会成为负担,这事他根本没去考虑,因为都是底下的兵卒去受罪,他身为将军动动嘴就可以。李归仁也愿意南下走武关,因为他的麾下尽是骑兵,价值最大的就是屁股底下的马,若是渡河必然要丢弃大量马匹。
四人中三人不同意北上渡河,安守忠只能放弃自己的意见,叛军的队伍出现短暂的民主现象,但这只是安禄山的防范手下的一种手段。他用心腹文人张通儒来做西京留后,又派不会打仗的心腹孙孝哲来节制他,同时李归仁和安守忠这两位义子的资格都比张通儒老,两人各领骑军和步军而不设主帅,使得这四人之间权力达到平衡,才能保证他们不会产生异心。
封常清在潼关城楼上严阵以待,他已经做好顽强死守消耗叛军的准备,以为还有几场恶仗要打,为了鼓励士气,他下令将本来属于牛庭阶的二十大车财物,全部散赏给了将士们。谁知叛军以骑兵为先导从潼关路开始撤退,奔腾的马阵拖拽着旗帜朝华阴方向奔去。
李归仁的骑军刚到达华阴,李嗣业率领的两路铁骑已经浩浩荡荡而来。安守忠主动提出要带着曳落河断后,这三位信以为真,向他拱手表示珍重,还流下了依依惜别的泪水。
谁知李归仁和张通儒带着大军刚走,安守忠与飞虎骑短暂交锋后,竟迅速脱离战斗,转道向黄河上游方向奔去。
段秀实策马来到李嗣业的大纛旁,叉手向他建议道:“大夫,安守忠定是要往蒲津渡方向逃窜,末将愿率瀚海军追击。”
李嗣业摆手说道:“不必了,他率领的曳落河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郭子仪的朔方军已经在蒲津渡等候已久,定不会让他逃脱,我们继续追击叛军的主力。”
李归仁、张通儒、孙孝哲等人率军尚未奔出华阴,飞虎骑便已经追了上来,三人胆战心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安守忠根本没有断后,而是调转了方向与他们分道扬镳。
李归仁心中盘算,他不能迅速逃遁就是因为身边有张通儒和孙孝哲这两个累赘,还有大批的步卒拖带着辎重。如今情势危急,想要全部逃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有使出壁虎断尾的花招,才能让追在后面的捕猎者放慢脚步。
至于谁来做这个壁虎尾巴,这已经是不言自明。
“李将军!”孙孝哲身边的一名骑将从后面追上来,在马上叉手说道:“张留守和孙将军请你过去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敌军的追兵。”
李归仁高抬起头眼睛往下睥睨,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必了,我已经想到了退敌的良策。”
这骑将听闻后面带喜色:“既然将军有退敌良策,何不告知与他们两位,也省却他们担忧。”
他朝骑将招了招手,说:“你过来,我先告诉你,你再转告给他们。”
骑将懵懂地抖擞着马缰接近了李归仁,刚要侧耳倾听,他已经从腰间抽出横刀,陡然白光斩过,骑将脖颈上绽出鲜血从马上栽倒下去。李归仁收到回鞘,轻蔑地哼了一声,对着队伍大喊道:“同罗骑兵,还有卢龙军听命!全速往蓝田方向进发,违命者斩!”
众军士高声喊喏,全部加足了马力抽打马臀,不再照顾步军疯狂逃窜。
落在骑兵军后方的孙孝哲很快就感觉不对劲,骑兵与步卒的间距越来越大,许多战马从他们身边如狂风般刮过,将他甩在屁股后面吃土。
他额头暴起青筋张牙舞爪挥动鞭子:“我艹……艹你八辈儿祖宗的,站住!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