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一双眼睛,好像是极北之地的一片冰湖,沉静、冷寂、还散发着风雪之下的隐隐肃杀。
林啾啾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而后更加猛烈跳动。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出现了多久?刚才拨动锁芯的过程是不是完全被他看见了?
不止林啾啾,其他异兽也反应过来,其中三头犬的反应最大,三只面孔全都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嗓子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这个人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他灵气全无,简直如同个一个凡人。可是他怎么会听不见凡人的脚步声?这个人到底是谁!
神秘男子的目光一一扫过进入戒备的异兽们的脸。然而他就像丝毫感受不到他们的杀意一样,一点也不害怕,平静的眼神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最后,他的目光重又落在了林啾啾身上。
林啾啾潜意识里觉得不妙,心想他肯定发现了。她不知不觉地后退了一步,也不知是不是炸开的羽毛无意间碰到了锁芯,身后的金字就在此时忽然变换了位置。
“啪嗒。”
似有一声轻响,锁芯上的金字忽然亮起光来。他们彼此相连,如同藤蔓一般迅速地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禁锢锁。
林啾啾:???不会吧?
众异兽:!!!不会吧!
这就打开了?!
在异兽们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那道相传“从未有异兽成功逃脱”的禁锢锁就在光芒到达最闪耀时化成了粉末,风一吹,便散了。
林啾啾:“……”
众异兽:“……”
大家谁都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除了那个神秘男子。
“不是要逃么,还不跑?”
他声音很轻,像是夜间流过溪石的冷泉。虽然十分不合时宜,但林啾啾还是觉得很好听。
大海第二个反应过来:“是啊小辈,发什么愣啊?快跑啊!”
三头犬跟着催:“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蛇姐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神秘男子身上抽回来,叹了口气道:“快跑吧,还挺舍不得你的。”
林啾啾的眼眶发热:“你们……”
她回头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异兽,忽然觉得嗓子哑哑的,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只能道一声“谢谢,保重”。
留给林啾啾的时间不多了,她身上的力气消散得厉害,意识也变得十分模糊。她要赶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拼命地飞翔,争取换得一些能量值。
林啾啾张开翅膀,朝着蔚蓝的天空飞去。然而她才颤颤巍巍地飞出几步,一张泛着金光的大网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挡住她的去路,将她狠狠地缚在了地上。
“啾!”
林啾啾发出一声悲鸣,拼命挣扎。可不管她怎样挣扎,都逃脱不了灵网的束缚。
她背上的羽毛就在这时迅速地失去了光彩,从碧莹莹的青蓝色变得灰扑扑的,仿佛陈年失修、斑驳脱落的砖瓦墙。
戴着面具的男人忽然眯起眼睛,幽深的眼神变了几分。
兽笼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怒吼,楚啸天抽出腰间的镇妖鞭,向兽笼示威:“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他飞快地把灵网和林啾啾从地上捡起来,愤怒地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你是谁?是你把它放出来的?”
男人没有要回答楚啸天的意思,只冲他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楚啸天这下更确定那笼门是他打开的了,气冲冲道:“你知道这是给谁的异兽吗就敢乱动!这鸟若是出了差池,你担待得起吗!”
楚啸天猛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刚才还在拼命挣扎的小鸟忽然在他手里不动了。
他的心里向下一沉,随即想到了办法,抬高嗓门大声道:“是你!是你伤了我要献给奉天君的寿礼!是你干的!”
听见楚啸天叫声,那几名外院弟子立刻赶过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啸天演得像模像样,哭丧着脸解释道:“是他!是他把我要献给奉天君的灵鸟给害了!”
楚啸天的手上,小小的雀鸟已经听不见欢快的叫声,连羽毛也失去了光泽。外院弟子大怒道:“好大的胆子,这云车上那么大的玄天仙府的标志你是瞎吗?看不见吗?竟敢伤了给奉天君的寿礼!”
那男子充耳不闻,似乎是嫌多看他们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轻嗤一声冷笑道:“路云洲近来也是飘了,什么样的人都收进外院。真把外院当成了垃圾场不成?”
他声音轻飘飘的,却戳中了那些人的痛处,几名外院弟子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抬起胳膊就要动手。
此时,恰一道剑影从天边而来,几名外院弟子在看清飞剑上的人后,纷纷收起怒容,上前行礼:“白师兄!”
饶是楚啸天,也恭恭敬敬地对他一揖:“白师兄。”
此人便是令他艳羡无比,在灵斗大会上以一敌三夺得魁首的天才少年,白墨。
白墨着月白色的道袍,束月白色的发带。面如冠玉,目若点漆。确是人如其名。
只见他伸出右手,骈两指对着飞剑轻轻一动,那泛着寒意的宝剑便化作一道寒光被他收入掌心。
当先的外院弟子赞叹一声,不忘起身,对白墨告状:“白师兄!这人口出狂言,不仅出手弄伤了这位楚兄弟要献给师祖的异鸟,还出言不逊侮辱咱们掌门!”
那男子口中的路云洲便是如今玄天仙府的掌门出云真人。白墨是出云真人的亲传徒弟,对他向来敬重,定是不会容忍有人出言侮辱他。
告状的外院弟子只等着看白墨是如何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老实说,对方刚才露出那般神色,他还真的产生了一丝怯懦,以为对方是什么了不得的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就算身手再高也没用,白墨是谁?玄天仙府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灵斗大会最年轻的魁首,放眼人界,还真没有多少是他打不过的!
然而,这位被冠以“天之骄子”、“修真正道的光”的天才少年,此刻却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单膝跪在那人面前,俯首沉声道:“太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