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走过去,懒懒应了一声,显然将刚才一切尽收眼底。
“路云洲,你倒跪得挺惬意。”
路云洲?他就是玄天仙府的掌门人路云洲?
林啾啾看着面前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容貌,不禁再一次感慨:玄幻世界果然不能靠脸分辨年龄。
路云洲低声道:“师叔祖您都看见了啊……”
他也不反驳,讪讪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怕跪着剥莲子太无聊,说点什么给自己提提神嘛!”说着,端起石碗就要起身,被裴恕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让你起来了?跪着。”
路云洲无奈,腰都还没来得及挺直,就又端着石碗委屈巴巴地跪了回去。
“师叔祖。”路云洲皱着眉头,鼻尖都拧出了几道痕迹,委屈巴巴地道,“我都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准确来说是一时辰多一刻钟。
刚开始那会儿,白墨还在这儿陪着。因为有裴恕的命令,白墨不能陪跪,便是路云洲跪着,白墨站着。
跪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路云洲受不了了。身为师尊的自尊心驱使着他,使他捂着脸把白墨赶走了。并且传令各峰,今晚的值夜弟子谁都不许靠近云雾涧半步。
路云洲:这件事要是被弟子们知道了,我掌门人的颜面还置于何地!
白墨:师父你想多了,您掌门人的颜面早就被太师叔祖扔地上了。
裴恕抬起手,接住落下的月光,轻飘飘地道:“是么,才跪了一个时辰。我记得让白墨传令于你时尚在申时,如今子时过半,你只跪了一个时辰?”
“师叔祖。”路云洲长叹一声,“三大世家都来人了,我总不能把他们晾在宴厅不管吧。而且,我这不还去了一趟燕山,替您取回了许多雪心莲吗。”路云洲笑着,把两只石碗捧了起来。
裴恕微阖着双目,似乎把三大世家晾在一边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直到路云洲捧起雪心莲,他才抬起眼,阴沉的表情有了稍许缓解。
他的目光从石碗上扫过:“岭西燕山碧云湖?”
路云洲:“是。”
裴恕:“起来吧。”
路云洲喜滋滋地道:“谢师祖!”
他忙不迭地起身,一挥手,两人身旁立刻多出一张玉桌。
桌子以整块天然玉石打造,四只桌角上均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在月光下映出一层剔透的光。
这样造价不菲的桌子一看便是精心保养用心打理的,偏偏路云洲还用长袖拂了拂上面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对裴恕道:“师叔祖,请坐。”
这就是玄天仙府的掌门吗?玄天仙府真的有异兽们说得那么厉害吗?林啾啾歪了歪脑袋,悄悄嘀咕道。
路云洲瞧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这就是那只金绒青乌吧,果然难得一见,实非凡品。据说这青乌族中只有金绒青乌才能浴火化凰,难怪师叔祖……”
裴恕眉峰微挑打断道:“差不多得了,把莲心取出来吧。”
他抬起手,把林啾啾从他肩头接下来,路云洲立即收了话音道:“是。”
路云洲将两只石碗摆上玉桌,林啾啾这时才发现,这两只石碗并非它们看上去那般大小,内里其实大有乾坤。密密麻麻的莲心与莲肉被缩小了放进里面,少说也有十几斤。
林啾啾:“……”您这一个多时辰还真没白忙活。
路云洲用法术取出一点,放在手心里,伸到林啾啾面前。
“吃吧。”他露出特别和善的笑容,笑得像个小太阳。
林啾啾:“……”
见林啾啾一直没动,路云洲觉得她可能怕生,不习惯有人喂,便又取出一只小碟子,把东西放到里面,笑眯眯地道:“快吃吧。”
林啾啾:“…………”
见她还是不动,裴恕看向她道:“刚才不是还说饿,怎么不吃?”
林啾啾:“………………”
我饿是饿,可是我也没说想吃莲心啊!
林啾啾看着一盘碧绿的莲心,脸都绿了,毫无食欲。
要说吃也是吃莲子吧,谁会专门把莲心抠出来让人吃啊?!哦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是鸟。难道说在这个世界里,这种鸟就是吃莲心的?
果然,下一秒路云洲小声道:“师叔祖,这青乌幼鸟不是以莲心为食吗?这怎么……不吃呢?”
林啾啾:“……”什么奇葩鸟啊,能不能吃点人吃的东西!!
裴恕没有回答,他把碟子朝林啾啾面前推了推,只说了一个字:“吃。”
从他的神色和语气来看,他应该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林啾啾不想惹怒这位大佬,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啄起一根莲心。
说不定……这个世界的莲心和现实世界的不同呢?万一是甜的呢?
她刚这样想,面部就出现了十分狰狞的表情。
凎!它们是不同。现实世界的莲心不咀嚼好歹尝不出什么苦味,这莲心倒好,一入嘴就化开了,跟雪水似的,从舌尖一直苦到喉咙口。
林啾啾张开嘴巴“啾”了几声,难受得从玉桌中心蹦到了桌子边缘。路云洲怕她掉下去,急忙伸手护住,却被裴恕抢先一步。
路云洲不解地喃喃道:“有那么难吃吗?我记得丁师姐喂养传音鸟的时候用的就是雪心莲莲心,它们吃的可欢了。”
他不信邪,自己夹了一根放进嘴里,结果——
“唔!”只见路云洲脸上出现了和林啾啾同款狰狞的表情包,还故作镇定道,“味道……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特别。”
他强行用灵气将口中的味道压了下去,缓了缓,托着下巴道:“这雪心莲要是不行,我这儿倒是还有雾雨莲、月牙莲、千叶莲……”
“算了。”裴恕把盛着莲心的碟子和石碗推开,“她不喜欢吃这些。”
准确地说,是她不喜欢任何带有苦味的东西。这一点,他在为她疗伤时就发现了。
路云洲不死心,又道:“说不定是这些莲心的问题。丁师姐对珍禽更有研究,要不……请她过来看看?”
于是,半晌过后,林啾啾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马嘶。只见皓月当空,一位女子披着鲜艳红袍,散乌黑长发,袖袍一甩,从一匹燃着烈焰的赤红宝马上跳了下来。
她赤着脚,落地轻盈,先是对裴恕一礼:“师叔祖。”
又对路云洲嫣然一笑:“掌门师弟。”
“咳咳。”路云洲对她这个称呼不太不满意,咳了两声纠正她道,“丁师姐,掌门便是掌门,哪有掌门师弟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