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战场新败,国运危亡之际,以丞相的心性,恐怕也很难再保持完全的理智吧?
“你们且先退下吧。”苻雄的庶长子苻法大步走进来,同时摆了摆手。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中年人,吕婆楼。
幕僚们正不知道应不应该劝一下丞相,此时如蒙大赦,赶忙告退。
苻法上前一步:“父王,营寨已经安置妥当,孩儿又派遣千余兵马向南移动,防范谢奕和杜英故技重施,包抄侧翼。”
“谢奕,杜英······”苻雄喃喃咀嚼这两个名字,霍然伸手在舆图上指了指,语气也骤然变得尖锐,“所以为何博休会从关中盟撤兵,以当时关中盟的空虚,以博休的本事,不应如是!”
顿了一下,苻雄霍然回首,看向苻法:“所以博休返回长安,到底真的是从大局角度出发,还是另有图谋?
不要以为你们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为父在前线征战,就什么都察觉不了,此时长安城中,又是何等境况?”
苻融从林氏坞堡撤兵,当然是打的太子身死,他需要回头保卫长安的旗号。
可是苻雄很清楚,当时的局势远没有糜烂到这个地步。
苻雄和苻生在灞桥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如果苻融能够进一步夺取关中盟的中心地带,甚至大肆破坏的话,谢奕和杜英还会接着继续北上么?
恐怕就算是还要以灞桥为重,也会忍不住分兵救援关中盟的。
可惜苻融一走,关中盟顿时没有了威胁。
杜英和谢奕的进攻,从容不迫,也最终迫使氐人败退。
所以苻雄在战后细细复盘整个灞桥之战的经过,几乎可以肯定,苻融的撤退,是整一场战斗真正出现转折的关键。
甚至就连苻苌的身死,都没有这么夸张的影响。
所以现在苻雄想要从苻法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苻法看向旁边的吕婆楼,吕婆楼对着苻法微微颔首。
苻雄也注意到了吕婆楼,登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启禀父王,永固(苻坚表字)一直以来都筹谋能够博取太子之位。”苻法开门见山,“博休掌控兵权,便是永固最大的依仗,而今太子身死,正是我等进取之机。”
苻雄登时瞪大眼睛,其实在此之前,他也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揣测罢了,而现在苻法的一番话,等于直接肯定了他心中最不好的一种揣测,肯定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
“兄弟阋墙,兵戎相见!”苻雄霍然一挥手,厉声说道,“尔等可知,现在是何时?国破家亡,旦夕之间,竟然还想着内斗!
为数不多的兵马,若是都消耗在内斗之中,那么又凭借什么去抵抗南蛮?
而且尔等若是逼迫皇兄得到太子之位,为父又算什么?皇兄以及族中诸公岂不会认为是为父在背后撺掇主使?!”
说到这里,苻雄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自己对皇兄忠心耿耿、对氐人事业殚精竭虑,结果最后若是被挂上一个“篡”字。
苻雄如何接受得了!
“皇兄信任于为父,事事从之,逢战用之,为父以陛下亲弟之身份,把持军政、位极人臣,盖因皇兄之大度也。”苻雄不给苻法解释的机会,来回踱步,声音急促而焦急。
“尔等若行此事,本王还有何颜面去见苻家先祖,又有何颜面去见皇兄?!”
话音未落,苻雄就急匆匆的想要向外走去。
不料苻法和吕婆楼却同时伸手,拦住他。
“放肆!”苻雄大吼一声,“来人,把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本王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