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士卒的遗物,此时都归类整理。
每一个人参军时发给的木牌,写着他们的编号,这是关中盟士卒们用来识别身份的重要手段。
简单,却能让将士们心里安稳,觉得自己即使是战死之后,也不至于成为无名尸体,不会变成传到家中的一声“失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于安土重迁的汉人来说,这本来就很重要。
一个个木牌摆放在一堆堆简单折叠收拾后的衣物上。
不少衣物,甚至木牌,都沾满了血迹,宣告这些东西的主人生前曾经经历恶战。
而活着的将士,还有五六百人,已经在一侧列队。
他们的手臂上捆扎白布,一个个肃然伫立。
哭声,在刹那间扬起,很快整个军营中,哭声大作。
眷属们相互搀扶着、安慰着,而又相对而泣。
谢道韫默然站在杜英的身边,此时的她,似乎觉得自己很幸运。
父亲、兄弟和爱人,都在之前这一场恶战中厮杀,而他们还是活了下来。
“这只是五百人。”杜英轻轻叹了一口气,“北上战于灞桥,折损的兵马更在千人以上,死的人太多,其中很多就算是找到了木牌,也找不到完整的尸骨了。”
“她们应该多么盼望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知道自己得到的是假的消息,自己的夫郎兄弟仍然还生龙活虎。”谢道韫攥紧了手,喃喃说道。
“礼曹是不会出现这种错误的,我相信你。”杜英如是说道,同时轻轻地揽住谢道韫的腰。
谢道韫挣扎了一下,也就随着杜英了,此时她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涌上来,只想陪着这些哭泣的人们一起哭、一起大醉。
“死者已去,还有活着的人需要鼓舞。半数兵马折损,将士们也不可能只是斩获颇丰的喜悦。”杜英缓缓说道,“余过去看看。”
“去吧。”谢道韫微微挪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鼓起勇气说道,“道韫静候杜郎。”
杜英对着她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那些关中盟的将士。
“参见盟主!”将士们齐齐说道。
虽然眼前的景象让大家心里难免都觉得不太舒坦,但是看到杜英之后,还是难掩兴奋。
杜英的目光环顾,一名名将士,历经血火的洗礼之后,身姿愈发的挺拔,脸上也似乎被磨洗掉了青涩,昂扬而有杀意。
这一场恶战下来,谁的手上又没有几个人头?
背后那些哭泣的,是我的子民,而面前这些昂首待战的,是我的袍泽、我的将士。
杜英朗声道:“我关中盟的兄弟们,这一战,本盟主率军出征,斩苻苌于灞水、破苻雄于灞桥,使我关中盟之威名震动关中,王师上下,不敢轻我。
而诸位袍泽厮杀于后,以血肉之躯阻挡数倍之敌,使苻融不越我雷池半步,使大军远征在外而无后顾之忧。
杜某,当代替所有出征之将士、盟中之父老,感谢诸位不畏强敌、斩将夺旗之功!”
接着,杜英一伸手:
“来酒!”
陆唐已经将一碗酒递了上来。
杜英一把接过来:“战事虽未了,但氐人不过负隅顽抗。军中庆功,焉能无酒?
今日一碗酒,本盟主既为诸位大功,亦为盟中战死之英烈。英魂盘旋九霄,看我盟中无恙,应当欣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