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也!”谢石抚掌大笑,“先生心态,当真清逸飘然,乘风欲仙!我等红尘紫陌中打滚的痴顽人,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先生这等心神了。
在余观之,江左林泉名流,也不过如是,先生若去江左,当令众人黯然失色也。
法随从容道:“功名利禄,不争不抢,来而不惊,去而不留,与我无关。为虚名而南下,纵能舌战群儒、青史传颂,又有何用?
所得者,可为吾所欲?所获声名,可为吾所求?言说不喜功名,岂不仍为功名?”
谢石怔了怔,难掩诧异的神色。
这句话,若是直接丢在江左,恐怕会扎在很多人心上。
江左清谈成风,多有为求名利者,假装隐居,却又多聚集三五好友而谈论时政、玄学等等,声名由此传扬,朝廷亦会以惜才之名延请出山。
所谓名士,也不过待价而沽罢了。
只是谢石没想到,远在关中的法随,竟然出乎意料的能说出这些,思想境界,显然又在很多人之上。
“先生通透!”谢石由衷感慨,“先生在关中,乃江左之憾。”
法随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余在关中,出山弟子两人,崛起于胡尘而先登长安,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因此余在关中,无憾也。
想来关中有仲渊、景略二人,亦然无憾也。余既无憾,亦然无愧,则江左之憾,与我何干?江左,不过天下一隅尔。”
谢石一时语塞,旋即露出郑重的神情:“先生所言极是。”
法随摇了摇头:“胸无大志,让秘书郎见笑了。”
“或许正是先生之超然,方才能汇聚灵气,集于两位弟子。”谢石说道,“请教于先生,多有裨益。”
“有用就好。”法随笑道。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似乎是在随口说些家常,但是又似乎是在互相试探、各打机锋,完成了几次交锋。
至少通过自己肯定的态度,法随已经让谢石明了,关中盟的崛起,和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而谢石也收起来一开始难免会有的轻视。
这关中到底是数朝龙兴之地,人杰地灵,乱世之中仍有人才代代不绝啊······
任群趁势接过话头,带着两人穿行于盟中集市,让谢石见识了一下关中盟的繁华。
谢石这一路穿行于淮上、南阳,都是前线,所过之处万物萧条。
哪曾想到这战争最激烈的关中,竟然还能见到各方商贾络绎不绝。
惊奇之下,态度更是多有转变,对于法随和任群,说话都多了几分客气,显然已经真正尊重对方主人的身份。
当谢石到街上谢家的铺子打了一个转之后,折返议事堂,脸上挂着笑容:
“关中盟能于胡尘之中开如此基业,令人佩服!”
这句话,大家能感觉到,是出于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