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中兵马,可有敢战者?”杜英接着问道。
周随突兀间似乎预料到了杜英想要做什么:
“盟主请放心,余之属下,从无胆小怯懦者!”
“上船,把我们的袍泽弟兄带回来。”杜英径直说道。
眼前的这一场局,似乎已经无解。
但是杜英仍然愿意用最大的努力去写下他认为可行的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不正确,但是至少他写下了。
或许从整个战局来看,杜英的选择非常冒险。
但是从他训练关中盟军队的角度来看,杜英就是要用实际来告诉他麾下的将士,所有王师,同仇敌忾,绝无见死不救之道理。
杜英做出了和刚刚截然相反的决定。
他们固然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点可能的希望,而把整个关中和这数百乃至上千人的生死置之脑后。
但是当这一点点希望变成现实的时候,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方才,是隔渭水而望。
此时,一条条船解开缆绳,装满了弓弩手和刀盾手的船行在前,其余船跟在后。
虽然只有三三十条,但是同时竞渡,一时也遮蔽了半个渭水!
箭矢飞掠而起,横扫千军。
原本在码头上汇聚的氐人士卒,虽然早已举起了盾牌,但是也架不住王师如此密集的箭矢。
不过双方很快又演变成了对射。
而王师骑兵也看到了渭水上横渡的船只,只是他们并未纷纷向渭水汇聚。
相反,这些重围之中的王师骑兵,选择向东北、向着自己的来路突围!
马蹄声嘶鸣,短暂的调转方向,就让不少王师骑兵落马。
然而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歇。
哪怕是码头距离他们已经很近,哪怕是上船就有了一丝丝活路,他们亦然选择回头,向着氐人已经合拢的包围圈杀去。
像是一头疾驰的猎豹,已经看到了前方张开的大网,但是仍然咆哮着、挥动着锋利的爪牙,狠狠地扑上去!
渭水上,怒吼、呼喝的王师将士,此时却一一陷入了平静。
他们有些呆滞的看着这些骑兵的背影,明白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这是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告诉这些赶来救援的袍泽:
莫要再来了!
厮杀,仍然还在继续。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氐人军队开到,并且参与到绞杀之中,王师的旗帜也逐渐难以在乱军之中寻觅。
那旗帜,染满了鲜血,却又仍然骄傲的飞扬。
杜英就半跪在一条船的船头,用这个姿势撑起盾牌以遮挡箭矢,当看到那些骑兵毅然决然的转身,他也忍不住狠狠一捶船舷。
这的确是对整个战局来说最好的选择。
但是也意味着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上千名袍泽在历经苦战之后,湮没在氐蛮兵马的浪潮之中,却无计可施。
甚至······他们都来不及留下一句话。
只有汉家的怒吼声,仍然夹杂在氐人的呼喝里,隐约可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