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雪,渭水的水流颇为湍急,拍打着船摇摇晃晃。
这些船缓缓向东岸撤退,意犹未尽的王师弓弩手们仍然在愤懑的射箭以宣泄心中的怒火。
只是这些箭不少都直接飘落水中,愈发凸显了此时王师将士的无奈。
此时,渭水西岸,又有旗帜出现。
一队轻骑,人数不过数十,却有胆量直接掠出主阵,向着氐人的军阵杀过来,而他们的旗号亦然鲜明。
王师,桓冲!
这意味着渭桥外的苻融已经兵败,或者至少已经无法阻拦桓冲分出来相当数量的兵马赶来增援。
渭水两岸,死死苦战中、盼望奇迹中的王师将士们,登时爆发出欢呼。
援军,他们的援军也到了!
氐人的士气却明显受到了打击。
因为他们作为氐人军中精锐,本就是从各部抽调而来,也很清楚桓冲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败了,氐人主力已经败了。
到底又有多少兵马存活下来,而桓冲是不是正追杀着苻融向着北方的几处郡府而去,这都是未知数。
因为很明显,此时出现的王师,也不过只有五六千的样子,完全不是桓冲全部的人马。
王师中的旗号,甚至是朱序的旗号,桓冲本人都不在军中。
桓冲让朱序率军赶来支援,他又去了何处?
“西岸,快!”杜英豁然起身,大吼道,“划船!”
“划船,向西岸!”一艘艘船上,关中盟的将士们同样在喊。
船桨不够用,他们就用刀剑、用手,在拼命的划船。
已经看到生机的王师骑兵,也不再如飞蛾扑火一样杀向氐人,他们开始汇聚、收拢,且战且退。
当人发现不需要非得去死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斗志。而这求生欲也会让他们的战力并不亚于求死之时。
骑兵早就没有了什么冲击的速度,此时倒也方便,前队变后队,重新向渭水岸边突围。
与此同时,那一队轻骑掠过,卷起箭矢一阵,更是惹得不少氐人愤怒的追杀,无形之中也减轻了王师骑兵的压力。
朱序率军来得很快,麾下的步卒几乎都是一路急行军。
也得亏这些将士都是不折不扣的王师和关中盟内精锐,不然如何架得住这么折腾?
渭水码头外,骑兵们的决死;渭水上,一艘艘船只的挣扎······这些都看在王师将士们的眼中。
所以他们的血更加涌动且沸腾。
一个个向前猛扑,如同嗜血的饿狼。
氐人也不甘示弱,到嘴边的肥肉眼看着又要被抢走,对于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挑衅和屈辱?
从各军之中汇聚出来的氐人精锐,也代表着氐人反击长安、再定关中的唯一希望。
现在已经如同空架子的主力败了,更是让他们绝无再败的道理。
关中汉人虽然在长安所行政策,并无对氐羌刻意打压之处,除了氐人战俘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免费苦力之外,也没有谁受到虐待。
但是只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谁又甘心屈居人下?
尤其是在那他们曾经欺辱和蹂躏的汉人之下?
所以氐人士卒们想一想家中老小,同样意欲死战。
渭水上,杜英缓缓抽出刀——为了在船上辗转腾挪也一样方便,他丢了更顺手的佩剑,换用一把短刀——看着氐人和王师剧烈的碰撞,也不由得低低感慨:
“两军皆长途跋涉而来,就体力而言,都已是强弩之末。接下来所要看的,就是谁还能再坚持一会儿了。”
“至少太守所带领这些将士,还不算疲惫。”疏雨安慰道。
她缩在杜英的身侧,和他共用一面盾牌,这个姿势让她觉得有些别扭,总有一种实际上是杜英在保护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