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天水之战打的如此狼狈,就是拜王擢的判断失误所赐。
杜英深吸一口气,王擢毕竟是有功的,若是自己直接要问罪,那未免有卸磨杀驴的嫌疑,所以杜英本来打算让王擢率军随隗粹而行,以将功赎罪。
毕竟王擢麾下兵马出自天水,所以让这些将士们回去救援自家父老,应该还是能打的。
结果没想到王擢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杜英仍在犹豫,房旷压低声音说道:
“督护,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不见之理,否则只会让秦州兵马更加恐慌。”
“让他进来吧。”杜英颔首,“方才的军令,先去落实!”
参谋们虽然很想知道王擢能够说些什么,不过还是乖乖的去了,在出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王擢的身影。
寒冬腊月,王擢赤着上身,背后背着一根荆条,缓步行来。
参谋们面面相觑,负荆请罪?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够在一个公认的墙头草身上,见到这般忠正诚恳之举。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留,匆匆离去。
而王擢一路走到议事堂前,然后单膝跪下,朗声说道:
“秦州刺史王擢,料敌不当,令天水处于危境,让天水父老横遭战火,罪大恶极,向督护请罪!”
杜英从议事堂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俯首看着跪在阶前的王擢,冷声说道:
“天水一旦为仇池所破,则关中随时可为战火所覆,尔可知之?”
“末将御下无方,未能探查到仇池动向。”王擢缓缓说道,“因此末将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交出秦州兵权,以戴罪老卒之身,为王师救援天水之前锋!”
说罢,王擢再一次深深的拱手弯腰。
杜英默默注视着他。
料敌失败,使得王师陷入被动,虽然是导致战局恶化的主要原因,但是王擢有功不说,就算没有功劳,其身为方面重将,也不应该拿出如此卑微的姿态。
一时间,杜英甚至都无从判断,王擢来这么一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以退为进,越是表现得诚恳,杜英就越是不好直接剥夺他的兵权。
而且王擢越是如此诚恳,他麾下的将士们自然也就越是支持他。
一旦杜英剥夺了王擢的兵权,那么这些秦州士卒们恐怕也会对王师有所猜忌。
议事堂前,突然一片寂静。
参谋们已经四散而去,因此就剩下房旷和几名吏员,默默看着。
此时,房旷显然也有点儿拿捏不定,几次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可是脚步微微探出,却又顿住了。
杜英却先动了,他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走到王擢的面前,看着王擢已经被冻得脸色发青,而背后的荆条更是已经在满是伤痕的背上勒出了血痕。
不管话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这番举动是到位了。
因此杜英自不能真的如王擢所请。
他径直伸手解开王擢背上的荆条,即使是自己不小心被刺到了,也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