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也没有什么睡意,早上和苻黄眉所做关于王师训练的话语还萦绕未去,如今河东的危机情况又让杜英有一种事情堆在一起的烦躁和无助。
“怎么还不休息,等到了长安,怕又是诸多事宜需要夫君决断。”
虽然杜英没有任何动作,但谢道韫还是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杜英的目光终于有所变化,顺着谢道韫的脖颈往下看。
目光所及,温润如玉。
谢道韫默默地拉紧了衣服,甚至都懒得看这家伙。
习惯了。
杜英这才摆正原本向前微微探身以方便目光下陷的坐姿,缓缓说道:
“河东局势隐晦不明,余自无心睡眠。”
“那还有心乱看。”谢道韫忍不住嗔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余看余之妻也,明媒正娶的,有什么问题么?”杜英反问。
谢道韫无言以对,只好果断岔开话题:
“虽然河东消息已经时断时续,但是至少师兄从来没有向夫君求援,不是么?那就说明河东局势大概还在师兄的掌控之中。”
“怕就怕······”杜英喃喃说道,“已经完全掌控不了了,所以自没有再呼救援兵的必要。”
“鲜卑人会以倾国之力行此举么?”谢道韫反问,“若是鲜卑人有此决断,那恐怕青州、河内等地的兵马都会向河东汇聚,鲜卑人本就不擅长兵法,自然也很难隐藏行踪,而且这么大规模的兵马调集,怎么可能不为我军所知?
因此只要鲜卑在河内和青州等地兵马未动,那么其恐怕就很难有多少兵马横行河东。”
“但如此大张声势进攻河东,只是为了耀武扬威,或者逼迫我军放弃晋阳?可王师在各城之中囤积粮草淡水都不少,坚持几个月不成问题。且河东的粮食种植并不是非常多,各个世家也多半都是坚守坞堡、坚壁清野,因此鲜卑人想要获得粮食补给同样不易,维持这些兵马数月之需,岂是那么简单?”杜英斟酌说道,“因此能够通过围城以求拿下河东各处,其付出大概会远大于其收获,得不偿失。”
谢道韫提醒道:
“或许慕容儁之所求,不在河东,河东大概只是其次,能得则得,不能得则弃呢?”
杜英愣了愣,旋即说道:
“疏雨,向东南。”
疏雨将油灯放在地上,照亮了舆图的东南角。
从青州到淮北,中间的广阔区域里,除了边缘标注上的谢奕之外,空无一物。
既是因为关中之前对青州的关注比较少,鞭长莫及,也是因为这里现在一样处于鲜卑人控制的边缘地区,鲜卑人奉行的是掠夺策略,并没有建立起来有效统治,管理地方的也多半都是本地世家豪强,因而局势之乱,令人难以琢磨清楚头绪,更难探听到本地的消息情报——那些地头蛇世家一个个嗅觉都灵敏的很。
“从河北,过大河,向青州······自任城、彭城,可入睢水、直插两淮。”杜英伸出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旋即忍不住抚掌大笑,“好一个慕容儁,一方面加大和关中的贸易,让我们认为他并无豪取天下之雄心,而是安心于现状。
一方面出兵河东,更是把关中的目光都牵扯到河东,让我们认为慕容儁是打算趁着河东之乱,火中取栗,如此一来,在关中大多数人眼中,河东危急,而慕容儁定也要为河东倾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