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郗家剩下的人加起来在杜英这边的分量, 都比不上郗超在大司马势力那边一个人的分量,这说出来有些丢人,但这也恰恰说明郗愔教子有方,又是值得骄傲的。
所以郗愔一直怀着一种古怪的心思帮着杜英挡住外面蜂拥的世家。
而如今,他作为下属,看着自己的侄女作为上官家眷出现在身前,自然会有一种世事无常的感觉。
毕竟当初推动郗家和王家联姻的背后,可不只是一向没有主见的郗昙,还有比这个弟弟稍稍多些主见的郗愔。
当时郗愔的心态,其实也和现在差不多,无外乎两边下注尔。
但最后这一切阴阳差错,变成这个样子······
郗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侄女。
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是中间的曲折过程,总归引人不快,而这又会不会导致郗道茂对郗家做出决断的几个人怀恨在心,反而成为郗家进入关中核心圈子的阻碍?
毕竟郗昙在信中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含糊其辞,令郗愔也捉摸不透他们父女到底是什么心态了。
“伯父老矣,鬓发斑白。”郗道茂打量着也一样许久未见的大伯,叹道。
之前她也住在建康府,和这位外镇的大伯算起来也有几年没见了,但当年的大伯,也是一头黑发、对于外镇京口雄心勃勃,想要立下一番不亚于先父的事业。
而如今,怕也被这吹卷不断的江风,吹出了褶皱、吹灭了斗志。
郗愔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廉颇老矣”。
这是真的怀恨在心啊, 所以打算直接把我从现在的位置上踢走去养老?
这种暗示人告老还乡的说辞, 郗愔在朝堂上也是听得多了。
旁边的谢道韫倒是意识到不对, 微笑着说道:
“茂儿妹妹和辅国将军多年未见,有感而发也。将军坐镇京口,为国之柱石。
如今正值东南天倾之际, 还要得赖将军共扶社稷,可不能轻易言老啊。”
说罢,谢道韫微微扭头,隔着幕篱对着郗道茂眨了眨眼。
这么近的距离上,郗道茂还是能看清谢姊姊动作的,也反应过来,自知失言,却也不敢多说。
既然被大伯误会了,那么自己接下来说的只可能引起他更多的误会,唯有再找时间做解释了。
郗愔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自然,这是自然!”
谢道韫看着他这般态度,在心中不由得一叹。
郗愔素来就是这般逆来顺受的平和心态,以调和顺从为主,缺少雄心和坚韧,所以只适合做属下,却不适合独当一面。
也得亏鲜卑人最终没有选择从京口强渡大江,否则便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大概这就是老天爷对江左黎民的保佑,也是老天爷给了夫君这么一个机会吧。
马蹄声起,有人策马长驱而来。
“参见都督!”亲卫的声音次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