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这是最后的动荡了,尽快平定北方,也是好事,免得此次乱起,又不知道几年兵戈,几年血火。”荀羡悠悠说道。
谢万摇了摇头:
“这大概是北方最后的战事了。”
潜台词自然是,以后无论是朝廷继续北上还是杜英南下, 中间仍然还少不了一场大碰撞。
荀羡打量着谢万,欲言又止。
显然他想问,谢万以及整个谢家,在未来的这一场冲突之中又会扮演什么角色?
这天下最大的骑墙派,可就是谢家了,能够在两边都骑到被委以重任, 也的确是人家的本事。
上一个达成此成就的大概都要追溯到汉末的诸葛家了,奈何诸葛家当时把三个鸡蛋放在三个篮子里,三个篮子全部都翻了, 也令人唏嘘。
而谢家如果一直这样站在两边的话,就算是王谢世家那边仍然听从于谢安的指挥,而杜英这边也因为谢道韫的缘故不会直接将谢家排挤出关中,但是谢家恐怕在关中也很难跻身核心。
谢万轻笑一声,好似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一样,笑道:
“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职也。都督不会因为谢家身在两边就会认为余或者阿兄怀有异心。
当然了,都督对三兄也一向颇为重视,实不相瞒,都督还在关中的时候就已经把三兄看作是未来的威胁和敌手。”
“还在关中之时······”荀羡愣了愣,一时间甚至觉得难以置信。
根据他的了解,那个时候的杜英,好像还是桓温手下的一个小将领,不但没有什么名望, 而且还不算是桓温的嫡系麾下,桓温想要重用提拔他,大概也只是因为杜英算是关中本地的代表,桓温既然入驻关中,总不可能还一味的打压本地人而已吧。
杜英从桓温和王羲之之间的斗争中渔翁得利,算是后话了。
如此说来的话,杜英的目光,的确长远的可怕,绝对算得上走一步、看三步了,这让荀羡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因为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乃至于整个天下所有势力,有可能一开始就都在杜英的谋算之中?
杜仲渊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管窥天下,观测着天下的风吹草动,也记录着不同势力的摇摆取舍。
荀羡本人并没有什么左右横跳的黑历史,但是就算心里没鬼,联想到自己早就已经成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还是难免背后发凉。
这种人,大概也只能用“妖孽”来评价之了。
谢万轻笑道:
“正因一切都在杜都督的盘算之中,所以他既然还愿意重用阿兄与我, 甚至我那阿元贤侄,更是杜都督的贤内助, 那么他必然已经有了对如何安排谢家的算计,并且也不会真的用完就丢到一边。”
“为何会这么说?”荀羡好奇的问道,“就这般笃定?”
谢万点头:
“在这方面,余素来相信阿兄的判断。”
荀羡了然,谢奕是一等一的重情重义,相同的人自然和他臭味相投,而那些虚伪、暗藏祸心的人,则让谢奕一向敬而远之。
既然谢奕会对杜英如此信任,那么荀羡还是相信的。
谢大兄在别的方面没有什么长处,但是在看一个人的赤子之心有或无上,仿佛有一种天赋一样。
“如此说来,我等其实早就已经在仲渊,不,杜都督手掌心中了,无论如何翻跟头,都翻不出去?”荀羡喃喃叹道。
谢万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督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这已经是必然了。大司马或者我家三兄也只能延缓朝廷的灭亡罢了,其实他们心中又何尝感受不到这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