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神情变化,杜英则微笑着说道:
“邓将军尽管放心,盟中刚刚完成夏收,现在正是需要人干活的时候,所以委屈邓将军几天,带着麾下的儿郎们为我关中盟做点儿事,只要这边谈妥了,自然就会让邓将军回去。”
顿了一下,杜英接着说道:
“邓将军以及诸位,既为俘虏,那么干活自然是没有报酬的,不过除此之外,别的都还请放心,盟中有干净的屋舍,每日伙食也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诸位。
之前盟中也有不少蓝田之战留下的战俘了,一个个的都说我关中盟的伙食量大管饱,不想回去了呢。”
周围的晋军将领们闻言都是一笑。
跟俘虏还这么客客气气的,真的是少见。
不过听杜英这么描绘,他们都想问一问,你们关中盟还缺干活的人么?我们其实也不在乎给多少工钱,量大管饱的伙食,那可是很久都没有遇到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邓羌自然也知道自己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叹息一声,将马槊在地上一插,翻身下马:
“邓某愿降。”
他身后的士卒也井然有序的放下兵刃,一个个默然无声。
杜英打量着这些氐人士卒,看面相身形,其中有很多其实应该都是追随邓羌的北地汉人。
罗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幽幽叹道: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杜英摇了摇头:
“胡尘弥漫北方久矣,王师丢弃此地百姓也久矣,沦落胡尘之中,总归也要讨口饭吃,只要能够迷途知返,就还是华夏儿郎。”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所谓的民族意识和家国情怀,司马氏皇帝丢掉了大半江山和无数百姓,自己先跑到江左去了。
北方的晋人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无畏抵抗,又被胡人一次又一次的屠杀镇压之后,最终选择屈从于胡人、苟活自身,本来就在情理之中,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们之前所做的那些抵抗,那些没有得到任何朝廷的支持,单纯凭借着一腔热血和正义所做的抵抗,已经足以引人敬佩。
邓羌虽然是晋人后裔,但是出生在羌人和氐人之间的他,从小就不会有什么对晋朝的归属感和认知,因为从他出生到成长这一段时间,司马氏早就已经跑的连影儿都看不到了。
晋人遗民的身份,只会让他们天生低人一等罢了。
杜英身在北方,对此深有体会,因此在他看来,邓羌选择追随于氐人,本来就无从责怪。
若是能够为己所用,之后重新为华夏、为汉人的身份而战,那么就还是一条好汉。
罗含一时语塞,他出身南方,虽然能够理解北地遗民的悲哀,但是毕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只好岔开话题:
“也罢,贤侄自行决断,莫要让这些家伙跑了。”
杜英很有自信的说道:“他们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