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东倒西歪的书架和堆砌成山的书册将书阁空间的既视感硬生生挤没了。
除了观觉看得让人头痛以外,还有随之而来刺鼻难闻的腐朽气味,定是太久没人在此。
那酸腐气息足以钻入鼻腔,侵入咽喉,让人止不住作呕。
葛胤定力十足,只是微微一蹙剑眉,伸到怀里,拿出一个绣着花边的香囊,香囊线口轻轻一扯,从香囊口中徐徐飘出一股沁人心脾、使人宁神静气的丁香香气。
“亭哥哥,第一天上朝就任,霜儿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丁香给你好啦。”
他注视着香囊,不禁想到了今晨花裙少女的话语,本来非常糟糕的心情都被今晨愉快的记忆给冲散了。
温柔的太阳洒在这青年俊俏的侧脸上,金灿灿的阳光将五官的立体感勾勒出来,宛如一尊俊美无比的侧面雕塑。
清俊秀气的青年启唇谢道“谢谢你,霜儿。”
眼前淡黄衣裙的女孩发出银铃般笑声“嘿嘿,不要谢我,亭哥哥永远都是霜儿除了哥哥以外,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霜儿希望无论日后在朝廷上遇到怎样的烦恼,亭哥哥只要拿出霜儿送的香囊,闻上一闻,一切烦恼就烟消云散啦。”
那可爱的少女张开怀抱,在原地优美地钻了一个圈圈,喜不自胜地说“只要看到丁香,就会想到霜儿,只要有霜儿在,什么困难都是在呼吸之间,迎刃而解的哦。”
记忆里的那个淡黄衣裙少女仿佛簇拥在一片红霞白雪的丁香花丛中,盈盈一笑如春风拂面,淡雅的幽香沁人心脾,让人不禁陶醉在其中,瞬间心旷神怡。
哪怕眼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狼藉景象,却油然生出想让它焕然一新的冲动。
瞬间斗志昂扬的青年,脱下官服,将他挂在门外的一颗苍天大树的枝干上,以免弄脏了,拿下乌纱帽,轻轻拍开帽子上的灰尘,徐徐挂在树梢上。
他去翰林院中的杂役房中借了几块干净的布与木桶,将那木桶装满了水,再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搬到书阁屋内后,神色一敛,把要来的白布包住自己的口鼻,用一口白牙将左右两只手的袖子费劲得拉到臂弯上。
准备工作完成,葛胤开始大干一场,麻利地用布将书阁屋里屋外、每一本书册都擦了一遍。
哪怕只有一只手臂,他也要将所有笨重倾倒在地上的书架立起来,把掉在地上的书册归于书架上,整齐排列。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屋内瞬间焕然一新,干净而整洁,让人望之醒目清爽。
可是葛胤却变成了灰头土脸,满脸沾着灰色的污垢,一身穿在里面的白色衣衫早已灰黑黄三种颜色在衣服上泾渭分明,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纯白与干净。
但是葛胤浑然不在意,用手臂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一瞬间额头到颊面又多了一道灰色的污痕。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满意足地畅快一笑,对自己忙活了这么久的“
得意之作”,甚是满意。
葛胤将香囊里晒干的丁香在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洒上一点,那酸腐臭味早已不翼而飞。
只是葛胤隐约觉得有人在某个角落窥视自己,他走到院子里,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若有所思的葛胤走到树下,本想取下衣袍时,却发现树上多了一件干净的白衣,他陷入沉思之中。
他忽然大声叫道“虽然不知你是何人,但是葛胤多谢你的赠衣之恩。”
殊不知一堵墙后头躲着一人,此人玲珑娇小的身子紧挨着墙,秀美的玉容上没有任何喜色,却隐隐透着怅惘与忧愁。
这穿着仆役衣袍、女扮男装的少女,年约十七八岁,即使不施粉黛却依然难以遮盖住这倾城秀美、恍若舜华再世的绝美姿容,这修眉联娟、冰玉莹彻哪里与男子有半点干系。
她清波流转的明眸悄然从墙角里露出,含情凝睇地凝望着孤独一人站在院落的清俊青年,两行清泪早已止不住落下。
“葛胤,我知道你一直对三年前的杀父之仇记恨于我,我不怪你,你若是真心想永远忘记仙儿,仙儿愿意成全你,只是这辈子仙儿都不会将你忘记,哪怕这一辈子只能躲在角落这样看着你,仙儿已心满意足。”
一堵墙,竟成了这两个彼此相爱的男女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站在院落里的葛胤已经忘记了时辰,不知杵在那多久,他心中感激赠袍之人,也在担忧着什么,莫名想起三年前的那一个中秋之夜,莫名想到那一位水绿裳少女,心中便没来由地刺痛。
少顷,顿感疲倦的葛胤将白衣与官服尽数带到仆人房内进行洗漱,洗漱间外放着他的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