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茶摊真的很安静,这也要归功于葛梦花出现时的血腥手段,直接将茶摊的摊主吓晕了过去。
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林甫真的被吓的不轻,扶起袭儿的过程中一条腿轻轻撞上了桌角。
有时候细节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如果袭儿没有多说那一句话,他们不会被这个妇人盯上,如果这个时候林甫没有因恐惧而撞到桌角,那么单豫就不会死。
葛梦花突然停止了拍打,抬头望着林甫三人,脸上的表情因扭曲,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微笑。
“你们都该死,你们吵醒了我的孩子!”
林甫怀里的婢女突然笑了起来,脸色苍白,且歇斯底里地道
“他本来就已经死了,他根本就不会哭。”
世间的许多事是不能随意撕开那一层纸的,因为很多时候,撕开了疮疤,血一定会流出来,打破砂锅,未必会有你要的答案,所以
这个恶人榜排名第九的魔头,将怀中背篓放回身后,面无表情地抬头,身体已经划破空气,她的长衫被风扯的笔直,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林甫身前一丈之外。
而那个位置正是单豫所在。
与林家相交颇深的单豫,在玉州一带成名之前,便受林家资助,因此当他拜师学艺有成,自然成了林家的门客。
他双腿如弓,稳稳地将身体固定在地上,两只手牢牢护在身前,浑身气机奔走全身,他所学与西凉国宗御甲宗十分类似,是以内家功法辅助外家的法子,这种功法能令他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坚若磐石。
当葛梦花轻柔的一掌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身上便荡漾出无数好看的透明波纹,波纹模糊了单豫周围的世界,从林甫的角度来看,单豫的身体此时化作了一道高墙,这道高墙是透明的,正泛着无数涟漪,并且涟漪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就在林甫以为,单大哥这次必定会像以前那般将一切挡在身体之外,待敌人气衰之时,暴起反击。
谁知道那道透明的墙壁开始皲裂,单豫身上的短褐透出丝丝鲜血,作为墙的主体。
单豫从内到外,都在皲裂,都在渗血,却依然朗声道:
“林少爷,你宅心仁厚,可你记住,我单豫之死与你无关,无他人无忧,武者战死,也算死得其所,就是以后记得给你单大哥带点酒水,不用经常,一年一次就行,两坛就成,多了我也喝不下。”
茶摊外,单豫浑身沐浴在鲜血里,最后轰然倒地。
以长青的眼力看来,这个单豫以自身气机铸成城墙,而此人又有地境三品的水平,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轰杀才对,虽说江湖武者以天地玄黄四境划分实力,可不论那玄之又玄的天字境界,便是地字境不说称霸一方,却也算是一方宗师,就拿这山花郡来说,以单豫的实力,或许可以稳稳排进前三,当然这可不算那些隐世的强者,毕竟江湖的水很 深,水下的泥沼更深,说不定什么小地方也有潜龙在渊呢。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境高手,竟然被同为地境的对手轻易轰杀致死,长青眉头轻挑,略微思量后,再次看了看那个古怪妇人,气机流转却并无外泄,想来是一个擅长以暗劲伤敌的高手,如那个擅长开山掌的李山,但是这妇人显然要高明很多,无论是气机内力的浑厚程度还是其他方面。
“哈哈血儿红红如嫁衣,小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葛梦花居高临下望着这对因恐惧而重新做回板凳的可怜主仆。
袭儿本就因伤势而苍白的面容,现在因为恐惧而更显灰白,唇齿微微颤抖,但是眸子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忘记了哭泣,只是木然地望着这个如同阴魂的可怕妇人。
“你别问那个小姑娘,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去的事就应该过去,怎么能一味执着,不说那个小姑娘怎么说,便是我也能告诉你,你的背篓里根本没有活人的气息,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道突然闯入的声音,自然来自长青,不是因为他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而是觉得这个为了婢女不离不弃的男人很好,令他心生了一丝不忍,这样的人还是少死一些比较好,不然这个世界不就太苍白了吗。
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搭起桌边长剑,心中些许烦闷荡然而去,抬头看了看并不算明亮的天空,因为天空中有些许阴云遮挡了阳光。
在这样的天气里,心情便不会太好,所以总要做些让自己心情好的事。
比如多管闲事。
林甫并没有让长青失望,也没愧对那个单豫的评论,的确是富家子弟里难得一见的宅心仁厚,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颤巍巍地发言道
“这位公子,好意,心领了与你无关,还是不要插手。”
长青缓缓解开灰布包,抖出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剑,长剑在半空中翻滚数圈,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突然想起小时候和杜青松一起的时候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常春,咱们以后行侠仗义前是不是应该想个开场名头,我看一些戏本子里有写,比如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这魔头放肆。”
“青松啊,我觉得吧,咱们要是这么说,肯定会被别人笑死,打架就是打架,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你看那些多嘴的,无论大侠还是恶人,肯定就要吃亏了。”
茶摊外,长青嘴角微微翘起,朗声道
“嗨!好你个魔头,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放肆。”
原本脸色苍白面如土色的婢女袭儿闻言,脸色突然变的有些古怪。
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林甫轻轻叹息想着,罢了罢了,没一个正常的。
可是行侠仗义是需要本钱的,失去了大部分气机的长青还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力量与耐力,以及超出常人的敏锐感官。
当那个妇人一掌拍向长青天灵盖时,他便双膝跪地而滑,在铺满枯叶的官道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身体仿佛一枚落叶,轻飘飘滑到对方身下,一剑上挑,这一剑自然而然用出了昔日剑府里学的撩云月,只是在这些岁月的冒险与看了黄老头山崖上的《天地一气》之后,他这一招便不再拘泥于形式,于是便有些下流。
葛梦花微愠道
“哪里来的野小子,哪里来的野路子。”
长青在对方躲过这一剑后,就地一个打滚,翻身而起,笑道
“我的确是野小子,不知婶婶可还喜欢。”
昔日的书院之花,名动安京城的传奇魔头,被无数人称赞过美貌,也被无数人唾骂过疯子,这些言语她都能接受,因为她承认,自己很美,自己更是疯子,但是她内心从没承认过,自己是一个婶婶,或许在许多女人心中都一样。
于是她从愠怒变成了盛怒,吼道
“小子,我要让你死无全尸。”
气机从她的双脚蔓延入地面,地面上无数枯叶被气机震荡而起。
她一掌拍出,气机以手掌为核心迸发而出,数十落叶化作飞刀。
刺龙剑被长青舞成剑花,当落叶飞至眼前时,右手离开剑柄,长剑被其气机牵引,在半空旋转不停,长青双指连点在剑身之上,数息之间,已点出十数下,长剑飞快旋转。
落叶飞至面前时被长剑尽数搅碎。
那妇人对于长青这一手并未有丝毫意外,动作更没有丝毫停顿,落叶尽碎之后,她身体前掠向长青。
后者再点长剑剑柄,旋转的长剑划出一个半圆,冲那直线飞来的妇人飞去。
直线最终被半圆拦截,但是毫无意外,仿佛一颗砸向石头的鸡蛋,发出一声悲鸣后,刺龙长剑被对方一掌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