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好了身子、在府中久待一月有余的唐佑终是坐不住整日在家吃睡拉撒,前些天收拾收拾了行囊,带上贴身侍卫青竹和若干人再次启程,说是走南闯北做生意,要生大财,但只有唐世新这个孙子明白,唐门富甲一方,哪还需要什么大财,爷爷只是喜爱外头山水风光,一面出玩顺便视察唐门在外地的产业而已,这视察是辅,游玩才是主呢。
一队人马走了几日,没了唐老爷的陪伴,凤千雪有点不太习惯。唐佑在时常找她聊天,唐佑每每都会谈到自己在外的闯荡经历,刺激风趣,千雪听得赞叹不已,很是向往。
唐佑出发前特意交代爱孙和利叔,要善待凤姑娘,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在外,最需要的是旁人照顾。
自从在密室里撞破伏罗的诡计,城内的失踪案便没有再发生,只是失踪的人口还没找到,虽没人再失踪,但案子还不算了结,且全交由州府处理,唐世新也算解了个重担。
千雪还和世新提过,在永宁的那晚与伏罗的碰面,他口声说明自己是去观察地形,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但具体理由是什么尚不明确,暂时只清楚他是个危险的家伙。
这段日子以来,时间虽不长,可祁州境地接二连三地发生很多古怪之事,近时看来是要多加防卫才是上策。
用过晚膳,福灵子又把肚子吃得圆润如球,不得不出房门遛上几圈,幸而唐府也算够大,能让它转上几圈消化消化腹中食物。
凤千雪闲来无事,跑到唐世新的书房去找乐子,毕竟祁州城内她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她也不知道,索性就往唐世新那头钻。
她在某人的房间里东晃晃西瞄瞄,见到奇怪的东西就一直瞅个不停,摸摸就算了还凑上去闻闻,再在手上秤一秤,这要在书案前本还专心阅览的唐世新无法聚神,躲在书后偷笑。
“哎,这个好玩——”凤千雪在一个柜子架上找到一个镂空金铜祥云球,上有四角坠有红色丝线流苏,金红搭配,看着挺高贵的。她放在手上玩转了会儿,又突发奇想念用灵法控制,在房里来回旋了几圈,最后解了术她跳起接住,翻了个筋斗漂亮着地,“砰——”的一声瓷器碰响,千雪才发觉落的不是地面,而是屋里摆设的雕花圆案上,她正踩在圆案上头的绣花织锦布上,顺眼抬头往书室那望了一眼,果然唐世新正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她,千雪这才一羞,赶紧从上头跳下来,低下了虚凉的面颊。
擦了擦桌布上自己的脚印,再把金球放回原处,她这下可得老实些,不然可能会被赶出去。可刚安静了一会儿,千雪又坐不住了,房里其他地方她都转过了,卧室她是不能去,这回她直接踏入书室,步子轻盈,怕吵了唐世新。进到书室,里头摆了多个书架,上面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她走到左手边的架子上,开始观赏着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好书。
嗯……四书五经都全了,《楚辞》、《史记》、《三国志》……好像史书比较多啊。而与这些书籍不对应的,是一排书上放置的一幅卷轴,她好奇地拿起那幅卷轴想打开欣赏,结果拆下结着的麻线,里面的纸页碎落散了一地。
诶?这、这、这、这……千雪身子僵硬,这个……应该不是她弄的吧哈哈……虚心转身去看了一眼专注的唐世新,似乎下了最大决心,拾起脚下一片片的碎纸,才缓缓移步至他桌前,小心开口:“这画……碎了。”
通常只听说瓷碎玉碎,这画碎……唐世新瞧了一眼,还真是碎了,千雪双手摊开一块块的碎纸,嘴里还强调着不是她弄的,她一摊开就这样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确实不是她弄的,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这画很久了,因为遭过盗匪抢掠、不惜之人蹂躏,上面的画纸脱落,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唐世新左右对比了几下,兴许还有得救,他摊开画轴置于案上,一片一片地复原其样。
凤千雪见他认真地拼着,不敢打扰,便自在地伏于桌旁静候其变,不料呼吸过重,乱了几片他拼好的画面。
“你呼吸小点儿。”唐世新嘱咐道。
“哦。”
碎得太多,且如指甲片般大小,要一头对比一头拼接,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最后一片拼完后,也算美功一件,只是上头一道道的碎纹并不雅观,即使粘上了画还是会有,这可愁了唐世新。
“你有没有什么法术能使画完好如初,变得美观整洁?”唐世新指着画轴,仰头问着凤千雪。
她想了一想,还真有——手中化出灵气,双手聚合,将灵气倾入画轴上,等她一个反手,画轴便飞向他们对面的半空中,透着灵气的画轴完整复原,一丝破损的痕迹都没有,真的变得整洁美观。
唐世新盯着画,刚刚画轴飞出去的时候是拼好的碎纸分开再重新拼贴上的,他点着指头对她无语:“你要早说这个办法,我也不至于在这里浪费半个时辰。”
千雪怯了怯脑袋:“我……我给忘了。”
画轴腾空静置,过了一会儿稳当地回了千雪手上,她打开看了看,这是一幅诗画,画的是俯视角度下的两朵并蒂莲,诗则附于画上空白处:“并蒂同生结连理,相思赴死共黄泉。”
“这是首怀古诗,咏颂的是一对生死相随的千古帝后。”唐世新与她同望着画轴,缓缓道来。
“啊!我想起来了,是襄国的国君和他的王后!”
“不错!相传他们二人虽是一国君后,却夫妻恩爱,情深伉俪,为后人景仰。”一面说着,不禁暗叹那对佳人的命运,就连作为男人的唐世新,也对襄王的忠贞满怀佩服,尽管天地流转,时光荏苒,可唯一不变的,是襄国君对王后的一世深情。
这段古情往事已经流传很久了,稍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其中故事,只道千年以前,曾有过这么一对专情帝后,与它们忠贞不渝的爱情。
“你说他们之后……天下还会出现这样的专情吗?”凤千雪歪着脖子,对着诗画展出无尽的幻想。
他耸下肩膀,轻声道:“会有吧,也许……”世新停顿,望向她的侧颜,出神凝视。
等了好半会儿都没有听见他的下文,千雪奇怪:“也许什么啊?”
正巧,两人对上目光,唐世新急着收眼,他一下子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都过去一千年了,天下有谁能活这么久啊……”为掩饰自己的躁动,他还拿起一本书假装翻阅,似又想到什么补上:“你是灵族的人,你们应该能活很久吧?”
凤千雪点头:“对啊,我们是有永恒的生命,但要是受了致命的创伤我们也是会死的。”
唐世新左右眉上下挑动,用奇异的眼神打量她:“你该不会已经是个千年老太婆了吧?”
这话千雪可不爱听了,推了他一把:“什么呀,我降生不过十余载,连百岁都没过呢哪来的千年啊!”
见她那一脸小恼的样子,唐世新觉得甚是有趣,看来逗弄她已成为唐大公子的一大乐趣了。不过她方才说的十余载,原来这丫头倒比他还小,说来他也二十有余了。
两人整晚都在唐世新的书房里打发,到了深夜,千雪也辞了主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福灵子起了个大早,特叫千雪带它出门遛遛,说是下雨那几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身上的肉都长了几斤,再长下去,它都要成一头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