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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有一帮人站在小筑之外,慕名而来。
攀权附贵,古往今来皆是通病。
祈翎知道有人在外等候,故意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一些权贵等不起便自愤甩袖离开了,剩下几位单不说目的如何,至少他们是真心想和祈翎交朋友的。
祈翎洗漱了一番,整理好着装外饰,走出小筑装作刚起床,伸了个懒腰叹气道:“啊呀,今儿可真冷,完全不想起床……咦!”他又假装才发现亭子里的三位客人:“你们可是来找我的?怎不叫门啊?”
“这不是怕扰了祈翎老弟的清梦么?”一个二十岁出头,长相秀气,知书达理的白面儒士笑着上前来打招呼:“祈翎老弟,可还认得我?”
熟悉是好熟悉,起码是有过一面之缘。祈翎想了想,大呼道:“噢!昔年家父筹办过上元宴会,你也有随父亲出席……你是那个十四岁便以第一名成绩考进太学府的天才,王少府的儿子王思明!”
白面儒士大笑:“不错不错,正是我呀!只不过我去年已从太学府毕业,如今官拜中尚令,正式为大燕王朝效力啦!”
“祈翎,我是秦州令之子寒冥,家宴时坐在末席,也没怎么说过话,你大概不记得了吧?”又一个十九岁的,五官端正,长相颇为阴柔的男子上前招呼。
“记得,我怎不记得?你在儒宗的九清贤庄读圣贤之书嘛!”
祈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家宴上各位豪绅都相继介绍自己成材的儿子,只有主人家的儿子没啥本事,宇文烨为此没少丢面子。
“我是左丘齐铭,是寒冥的同窗挚友,与祈翎公子应是第一次见面。”再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儒士上前与祈翎行礼。
这些儒家的门生,各个衣着光鲜得体,腰间挂着佩剑,剑鞘镶金又镶钻,就是不知剑快慢与否,杀过人,开过锋,饮过血没有。
能被王爷邀请参加寿宴的,多半是王爷的心腹和党羽。若是年少时还可以说是跟着父亲出来见见世面,但如今大家都已成人,也都担负了一些职务,并心揣着某些抱负。
不单说这场寿宴的性质,就是眼前年轻人的小聚,也必定牵扯到了某些利益。
光有权利还不行,还得有钱。故此,这一大清早才会在小筑前聚集这么多人,宇文家的金山银山是所有人都想依附的东西。
祈翎可不能成为笨蛋,自家老爹之所以会这么爽快答应让他赴宴,大概也是想锻炼锻炼他的外交能力。
结交一些朋友,哪怕并非志同道合,总是没坏处的。
“哈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一起床便有这么多朋友来找我叙旧!诸位请坐,容我再叫几碟小菜,几坛美酒,大家畅饮三百杯!”
祈翎笑着招呼几位青年才俊坐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指不定再过一二十年,挑起国家大梁的就是眼前这帮人,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自家的命运,年轻一辈儿的确该好好坐下来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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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美酒下肚,几番高谈言论,祈翎还真对这帮读书人有些刮目相看,与杜世那些纨绔子弟完全不同,这帮人心中各有抱负,又年少轻狂,谈论起国事来犀利精辟,扯着嗓子百无禁忌,真真儿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小筑亭子里这番热闹,很快便吸引了更多年轻人的到来,酒先是一杯一杯,不够尽兴便换做大碗,最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提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大灌!
醉了,言语便更加狂妄!
“天道不公啊!”
“地道不平啊!”
“江湖不义啊!”
“庙堂不正啊!”
“家国沦陷,百万将士埋骨他乡!我却在书院里摇头晃脑,整日骑马射箭,习什么狗屁君子六艺,读个狗屁的圣贤书——”
“呛!”
“今我寒冥拔剑起势,上战场杀敌,为国家流尽鲜血!”
“边关大败,朝中党羽却还在造势弄权,呜呼哀哉,呜呼哀哉!长孙老贼,我必杀你啊!”
……
祈翎觉得自己闯祸了,就不该都把酒端上桌子,这些年轻人,喝了酒便口无遮拦,连当今皇帝都敢骂……
可阻止已来不及了,三四十人在小筑内畅所欲言,整个王府的人都跑来小筑看热闹,这流言就跟纸包不住的火一样,总有一天要流传至不该听的耳朵里。
那些做长辈的,历经过风雨的官员,听年轻们的这一席话,吓了个半死,赶紧上前砸烂酒坛子,拎着自家儿子往小筑外走。
“逆子!今日王爷寿诞,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想掉脑袋么!”
“我不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为社稷而死,我心甘情愿!”
“哎哟!我的好儿子,快随爹离开吧,不然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快!快去叫王爷,快去请卫兵,把这些兔崽子拉走!”
……
流言是可以杀人的,必然是可以的。
后来薛王爷亲率三百精兵,将一帮喝得烂醉如泥的年轻人抬回了家里,并宣告每一个人,今日不过一场闹剧,谁都不得乱传留言,否则一经查处,杀无赦!
杀无赦?又是杀无赦……
祈翎瞥了一眼亭子里的一片狼藉,又仰望苍天苦涩道:
“爹,孩儿好像,真的闯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