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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大门两侧是一对汉白玉石狮子,此时中门大开,正面是白墙花砖的罘罳墙,饶过影壁看见正堂、厢房还有马厩。正堂两层,上面是个阁楼,如果登上阁楼,就能看到后面的宅院,宅院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有荷池假山长廊。

大门上有个牌匾,上书三个大字:五峰堂。字体苍遒,很有几分功力。

崇文没有直接进门,抬头盯着牌匾看了一会儿,吴直说道:“这是当年九州最大豪族少贰冬资的墨宝,那时候少贰氏执掌太宰府,何等风光。只是南北朝相争,风云变幻,冬资公终于被北朝九州探题今川了俊所杀。”

崇文说道:“五峰先生不忘故人,还是我大康忠厚之性。”

吴直微笑道:“老夫不才,也读过几天圣贤书,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道理总是懂的。初到仴国,冬资公相助甚多,这恩德不能忘。。。往事不提也罢,大出海请。”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进正堂。这正堂也是大康陈设,束腰桌几,官帽大椅,玉石屏风,名贵书画,和仴人起居截然不同。崇文坐在大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宽敞舒适,不由得长叹一声:“想不到在这蛮夷之地,重现中华礼俗,实在有幸。”

吴直说道:“人老念旧,鸟老思林,不怕大出海笑话,吴某做梦都是黟山冷水。寒舍如此模样,也算是略解思乡之苦吧。”

众人分宾主坐定,桦山义政和来财牛站在崇文背后,并不坐。毛海峰下去准备酒宴,吴直和叶宗满陪着崇文、柴德美说话。

仆役奉上茶来,竟然是上等的黄山雀舌。崇文顾不上端茶送客的规矩,轻啜了一口,差点落下泪来,这是真正康茶,是吴直家乡的茶。当年在皇宫大内,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今天重拾故国滋味,心中又喜又悲,这哪里还是茶,是他心中的煌煌大康。

吴直看出他心神激荡,凝重的目光似乎也多了些温暖,他叹息一声说道:“老夫的身份,天家所不容,今生恐怕再难见故土,只有这家乡的茶了。”

崇文问道:“五峰先生家乡还有什么人么?”

吴直说道:“说起来,老夫实在是不孝之子,老父病重的时候不能侍奉汤药,离世的时候不能戴孝送终,都是拙荆操办。如今家中还有老妻和二子,多年没有音信,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如今困在这异国他乡,度日如年啊。”

崇文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听说燕王篡位登基,缉捕大康海商越发严峻,以勘合贸易逼迫幕府,欲不利于仴地康人,只怕家中亲友也要受到牵连。”

吴直说道:“博多港的朋友传来消息,康仴使节往还,勘合贸易怕不是幕府一言而决的事,平户康商也在思谋良策。”

崇文明知故问:“为何幕府不能一言而决呐?”

吴直抚着白须,缓缓说道:“如今的康仴贸易,不仅牵涉是平户康商,还牵涉到松浦氏、大内氏、大友氏、少贰氏、岛津氏,九州大半国人众和寺庙神宫,大半个濑户内海的海上豪强。一旦变为勘合贸易,立即就会有战乱,幕府不会如此莽撞。”

崇文说道:“看来五峰先生还没得到确切消息,我正是从琾城而来,因缘际会参与了大内氏与幕府重臣的谈判。如今将军角根义诠病重,幕府重臣暗中已经结成联盟,要拥立将军庶子义满,执行勘合贸易,不惜向反对者诉诸武力,幕府与大内氏谈的就是这个。”

吴直抚须的手停顿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问道:“既然大出海亲与其会,自是知道谈判结果了?”

崇文说道:“正是,结果就是,大内义弘当堂杀了女婿松浦义信,出卖了松浦氏和平户康商,放弃走私贸易,条件是将军从子镰仓公方继任下一任将军。目前幕府和松浦氏的战端已经箭在弦上,也许现在九州探题涩川满赖就在调兵遣将,准备进兵上下松浦郡。”

“啊?!”吴直依然不动声色,叶宗满却失声惊叫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内老贼如此背信弃义,一矢不发就出卖了我们,向幕府输诚了。”

崇文摇头道:“我此来就是向诸位报信,都是华族一脉,总不能看着幕府剿灭松浦党,把你们全部擒获,送到陈仁孝那妖僧的刀口之下。”

吴直锐利的眼睛看着崇文,问道:“既然大内义弘已经决心与康商决裂,又为何允许大出海与闻如此重大的谈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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