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到了户部和太仓署,那就范尚书和太仓署的人先说一下官仓情况。”女皇威仪甚重,在女皇的注视下,一班在坐朝臣相继表示臣服的微微垂首,女皇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不置可否地收回眸光,像是随了倚重的股肱大臣的建议,终是开口道。
户部尚书范义自一年多前,儿子被揭发科举舞弊一案后,女皇虽看在他是多年的老臣份上,当年更是有从龙之功,只将他儿子予以流放,也没有捋了他尚书一职,不过罚俸禄半年而已,可这一多年来明显不大重用他了。
户部侍郎姚崇正却被女皇在早朝上当众夸了好几回,世上最不乏见风转舵之人了,他在官场这么多年,也看得很明白,墙倒众人推本就是常态,可到了自己身上就有些不那么看得开了,户部那些人见姚崇正得女皇看重,都认为姚崇正要顶了他这个户部尚书的职,对他看上去还是表面上的尊敬有加,可比起以往的热忱可以说一落千丈了。
一年来的世态炎凉下,还有身居高位本身的政治敏感度,让范义多少意识到自己这个户部尚书是到头了,儿子科场舞弊一案已让他在女皇那耗尽了以前所有的功劳,以及未来的仕途。
如果他之后不犯错,估计能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安稳退下,多半也不能到七十五再致仕,会再坐在这个位子上三四年,届时再被劝致仕,或是得一个闲职颐养天年,他心里虽然不甘,原本还是想再往上面爬的,可是也知道没办法了,除非再次扶持新帝登基,得一个从龙之功,不然这样的结局就算是最好的了。
而在遇上女皇给他最后机会安稳致仕之前,他一旦再有什么错误,女皇必然不会再心慈手软,以前的功劳已经消耗殆尽,那到时就只有被捋下去了,三品和三品以下别看只相差一阶,那可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为了保全颜面,他少不得立马致仕,而人走茶凉,他走了,他的儿孙怎么办?
还没有一个能立得起来。
所以,这一年多来,他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被人纠错了。
若是以前向他提问,他可能还有些难以作答,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朝廷的任何一举一动,他都不免举一反三的深思熟虑,何况关中大旱这么大一件事,都已经旱了这么久,朝廷迟早都要开仓赈济。
然,近十年来,整个大关中都风调雨顺,年年从诸州漕运至少二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如何消耗?
他到底是户部尚书,有些猫腻还是懂的,早在一月前见关中依旧大旱,自知今年秋收是不指望了,需要开仓赈济,便事先了解了一番,遂听到女皇点名提问,户部尚书范义也不慌张,泰然自若地从坐榻上起身,来到金殿正中间,向女皇恭敬地叉手一礼,尔后条理清晰道:“启禀女皇,自臣任户部尚书到现在,关中官仓一直不丰。”
他也是女皇身边的老臣子了,知道光说数据不够,还得条条款款前因后果说清楚,当然也是为了让女皇知道他在兢兢业业做事,今日也算是他的一个机会。
不管影响如何,户部尚书范义先将官仓粮食不丰的事实摆出来,果然四下就有议论声嘀咕起:
“关中粮食不丰?这不是笑话么?若说十年前还有可能,常年遇水旱灾害,可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
“不错!每年粮食收纳两次,夏不过六月,秋不过十一月,都会有粮食从各县收纳,再交到州上,然后运往太仓,每一年运往太仓的粮食至少二十万石,又岂会不过?”
“范尚书若是不清楚,还是不要信口雌黄,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
听到四下传来的质疑,范义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