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净身的银子安顿好了她,可是……没过多久,她却是病死了。不过也好,这世上活着也是苦,她能就这么去了,也是解脱。而且,那些邻居心地好,还将她好好葬了。我早前出宫时,还去坟地上祭拜过她,他们眼下,都在那头团聚了。”
贺宝生轻描淡写地说着,嘴角甚至一直噙着淡淡平和的笑,叶辛夷却是听得心里难受极了。
贼匪、饥荒、民乱,亲人一个个离去,自己还被净了身,送进宫里伺候人,那宫里可是吃人的地儿……经历了这么多,难怪贺宝生身上早没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反倒成熟稳重得不似少年了。
叶辛夷心里不是滋味极了,一时间喉间甚至微微梗住,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道,“宝生,你受苦了。”
“辛夷姐,没事儿的。这个世道这么乱,活着已是不易,我还活着,这样就挺好了。”
“我师父说得对,要想往后少看见些家破人亡的惨剧,只有彻底改变了这样的世道才成。”贺宝生双眼灼灼,虽然声音比之一般的少年尖细了许多,可却字字都透着少年人的意气。“这样的世道,我过够了!”
“他的师父是张季礼。”沈钺抬手轻拥住叶辛夷的肩头,在她耳畔低语道。
她抬起头望向他,清透杏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再见贺宝生,她这心里既是欢喜,却也难受。
谁能料到当初一别,再见竟会是这样的情形?当真是岁月无情。
沈钺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扣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带着莫名的力量,从他股掌之间的力道传递到她身上。
“你师父的身子经不起长途颠簸,我回头会安排好你们,你们只需安心住着,等着我们,这世道,终有被彻底改变的那一天,好日子,终会来临的。”沈钺语气平淡却笃定得让人好似能生出无限的信心一般,充满了力量。
“我相信。”贺宝生的脸因着那一个乍然灿烂的笑容而亮堂起来。
沈钺亦是勾起唇角笑了笑,放缓嗓音道,“你先去看看你师父吧!你的辛夷姐平复心情可能还需要些时候,回头,你们有的是时间叙旧。”
转头望着叶辛夷,他笑着,语调里不容错辨的亲昵与疼爱。
叶辛夷微微红着眼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他一眼。
贺宝生的表情却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沈钺扭头看他,见他目光不经意地闪躲,他登时觉出不对来,浓眉一蹙,再开口时,嗓音却已发了沉,“你师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