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张季礼那个身子,此时应该好生在房里躺着才是,可是……
贺宝生被沈钺那一记眼神看得手一颤,险些连手里的东西都有些拿不住了,沈大人方才还和颜悦色呢,这眼神一冷,居然这般骇人。我的师父耶,你可是给徒儿我留了个大难题了。
贺宝生悄悄咽了一下口水,被沈钺盯着也不是能糊弄了事儿的,终于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师父临走之前交代了我,让我千万将这封信亲手交到大人手中。”
沈钺心中已有了猜测,此时见着那封信,心中没有半点儿诧异,只是眉心皱起,脸色也不好看就是了,劈手将那封信夺了过来,拆了开来,一目三行,很快看完,脸色便更是难看了两分。
叶辛夷看他脸色不对,便也凑过去看了看,那信中所言不长,不过就是张季礼说,他一副残躯,即便好生将养,也不过挨日子的事儿,与其这般庸庸碌碌地等死,他还不如轰轰烈烈,为沈钺的未竟之志贡献最后一份心力。
他这半生都在宫中浸淫,会的也只有宫里的尔虞我诈,他愿潜回宫中,为沈钺的暗棋,来日待得用得上他时,他再尽最后一份心力。
“胡闹!”沈钺憋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斥了一声,“他如今的那个身体还能做什么?用药养着还怕不成呢,经得起他这般折腾?而且,他不知道如今朱景雩和宁王正满宫拿他,他若是落进他们父子手中,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几时走的,我这便让人去追他回来。”
“沈大人!”贺宝生却是朝着沈钺长揖到底,“师父的心志如此,容不得他像个废人一般等死。何况,大人于他有恩情,这么些年,携手而行,更如友人,似知己,他的心思,大人应该明白才是。大人不如顺了他的意,让他觉得自己的余生,还能有意义。求大人成全。”
沈钺身形一震,定定望着贺宝生,半晌难言。
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言语,尽皆沉默,叶辛夷往沈钺身边凑了凑,抬起手,轻轻搭上了他绷紧的臂膀。
沈钺扭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面色僵硬的自己,漆眸闪了闪,到底稍稍和缓了脸色。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宝生才又道,“至于师父的安全,还请沈大人放心。师父在宫中这么多年,很多事都自有其门路,师父既然想要做大人的暗棋,若是连在宫中安然藏身的自信都没有,又何谈其他?何况……我如今与辛夷姐见了一面,也算了了一桩夙愿,师父于我而言,亦是极为重要的亲人,还请沈大人允准我也进宫。我会找到师父,并且照看好他,一起安心等着沈大人口中那些好日子的到来。”
“你也要回宫?”这回不等沈钺开口,叶辛夷便是皱着眉促声道,很明显,不太赞同。
贺宝生却是冲着她咧开嘴笑出了一口白晃晃的牙,“辛夷姐,虽然我如今也是个残缺之人了,可也不妨碍我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啊!来日,夏大将军若是大业得成,辛夷姐也是个郡主了,无论如何,我这辈子是离不得这宫城了,倒还不如为自己拼一个前程。若为马前卒,立下了功劳,来日,再靠着姐姐和大人荫蔽,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就要飞黄腾达了?”
贺宝生笑得没心没肺,叶辛夷却是听得心下恻然,好一会儿后,才梗着喉头,哑着嗓道,“宝生这么能干,自然是有大前程的。”
这便是不拦他的意思了?
贺宝生大喜,一双眼里笑出了满满灿然的星子,“那弟弟就在这里先借姐姐吉言了。到时,姐姐和姐夫可要给弟弟我当靠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