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与赵御史那一来一往,还真当自己是说话算数的人了,也亏得父王居然这般纵着他。这还是他进来之后呢,也不知他进来之前,老三是如何嚣张狂妄的。
朱景阳暗暗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的暗光。
国丧诏书一出,整座宫城不过半日的时间,便是挂了满满的白。
内有禁军把持,四品以上朝臣全都留在宫中跪灵,一切井然有序。乍一看去,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却也只是乍一看去罢了。
朱景雩已是换了一身孝服,简单的素白穿在他身上,更是凸显出了那股清傲绝尘的气质。他背手立在奉天殿外的白玉栏杆处,转头望着人来人往,不时传出哭声的奉天殿,眼中一片如覆冰雪般的淡漠,可如远山般的眉峰却是紧蹙了起来。
“公子这是怎么了?”荣丰有些纳闷,虽然是国丧期间,那些人做戏都要做出一脸苦大仇深来,更别提那殿中的人了,个个哭得比死了亲爹还惨。可他家公子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荣丰却不至于分辨不出。明明一切进展顺利,等到国丧过了,宁王殿下顺理成章继承帝位,届时,他家公子再不济也是个亲王了。荣丰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可偏偏他家公子怎么却好像半点儿都不高兴,反倒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朱景雩自然不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今日这局面,是逼不得已,看似于他们父子有利,可事实上,他爹想要求的好声名,却已算尽毁了,眼下不过只是尚蒙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最后父皇若是顺利即了位,且坐稳了帝位,解决了夏长河一众人,那这层窗户纸自然无人敢捅破,那也就真正可以高枕无忧了。可现在......却还远着呢。
墙倒众人推的前车之鉴史书之上比比皆是。成王败寇就不说了,他总觉得今日的结果就是那个布局之人想看到的。
只是,他明明知道,却又不得不按着那人的心思去走。就好像他成了被人操纵在手中的棋子一般,这种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这样的感受,他自己尚难以名状,自然也无法对荣丰说明。
因而,只是沉默着。
荣丰摸了摸鼻头,不敢再多语了,想到进宫之前,突然消失不见,还没有找到的那一位......难不成公子还是因为这件事的缘故?唉!要他说,他家公子什么都好,怎么偏偏就让那一位成了他命里的魔,一旦遇上,公子便跟着了魔似的,全然变了一个人呢?
“公子。”荣丰腹诽之时,方南疾步而至,到得朱景雩身侧,这才拱手见了礼。
朱景雩抬眼一瞥,他心领神会,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嗓音,以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嗓音低声道,“已是细细查过了,并无萧敬上递的军报。”
朱景雩眉眼一跳,可眼中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果然!”那两个字带着两分难解的复杂,还有一丝奇怪的怅然,却并无半分料准之后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