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此刻,她正捂着小腹,双目欲阖,一声声低语,如泣如诉:
“好、好疼……哥哥,阿谣好疼啊……”
像在等着他救她。
男人目光落到雪地上,她原本跪着的地方,那里本该是银白的雪,可现在……染上大片殷红。
红得刺眼。
他有一瞬怔忡,下一瞬,下意识就要去抱起她,可是目光怎么也从那滩血渍上移不开,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只觉得天地万物都在不住摇晃。
意识……渐进消失……
男人昏倒的一瞬间,跟在后头的陈忠当即疾呼一声:
“殿下!!!”
秦宜然也惊在原地。不过,她更惊诧的是阿谣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她虽然手段毒辣,可到底只是个世家小姐,平日里连杀鸡也没见过,甫一见到这样多的血,当即是慌了,直低喃:
“好多血……她,她真的有孕了??怎么办,怎么办??”
身后的丫鬟忙安抚:
“小姐!小姐别慌,您先冷静一下冷静!”
“你要我如何冷静?!承翊他…他会怪我的!”
秦宜然这丫鬟是她母亲永昌伯夫人特地□□以后放在她身边的,比寻常丫头多的是胆识心思。此时这丫鬟便急中生智,小声伏在秦宜然耳边,出谋划策:
“如今殿下醉了……明日说什么小姐一概不认,全推到殿下自己身上,还有这林氏,小姐也大可……”
闻言,秦宜然瞪大双眼,惊在原地。
丫鬟劝道:
“小姐,事不宜迟啊。”
……
阿谣的意识也很混沌,比昏倒的裴承翊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残存一丝意识,隐约在东宫宫门闭上之前,瞧见秦宜然进了宫门又出来,走到她面前,那么的居高临下,凛凛渗人:
“承翊方才醒了,有几句话要我带给你。”
阿谣闭上眼,半伏在雪地里。
“林氏不守妇节,暗通外男,又假孕行骗,撒下弥天大谎,本应按罪论处,今日网开一面,逐出东宫!”
像是生怕其他人不知,说完这句,秦宜然还扬了声,冲着身后东宫门口的守卫宫人说道:
“都听清了么?太子殿下有令,林氏逐出东宫,他日若敢再来,不许她踏入半步!”
她说的这样多,可阿谣听进的就两句——
“太子殿下有令。”
“逐出东宫。”
逐出东宫……
逐出东宫!
历经万难,她终于还是所愿得偿。
只不过,此时此刻,却无半分欢喜,只有无尽苍凉。
阿谣艰难地张开眼,看东宫的最后一眼,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
-
深夜,卫国公府。
大公子姜诏的屋子里灯被点燃,小厮从刚外头进来,又急又喜:
“公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闻言,男子原本睡意朦胧,此时却瞬间清醒,当即问:
“可是妹妹的消息?”
“正是!正是!小的按公子吩咐,多方打探终于探听到,原来二姑娘是被带到了京中广云楼!”
“广云楼?!”
姜诏心下一惊,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他虽未去过,多少也知晓一二。是以,一刻也等不起,当即披,衣下地,急声说:
“我这就去!”
“小的给公子备马。”
深夜的洛阳城,因为今昨两日连日大雪,已是被覆上皑皑银白,落入眼里空旷无垠。
“吁——”
姜诏勒马广云楼前,急不可耐地便往那门口看去。
可是看完,便失落下来。
天晚了,连夜夜笙歌的广云楼,也闭了门。
姜诏攥起拳,脑海里满是儿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巴巴跟在他身后,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
“大哥,大哥……”
他就因为这声“大哥”,一年又一年,执着地寻她。
妹妹……到底在哪儿?
似乎是瞧见了自家公子的失落,一旁的小厮劝慰道:
“公子莫失落,明日咱们一早过来,定能寻到二姑娘。”
这话说完,姜诏却没应,只是屏息凝神,食指放在唇间:
“嘘。”
他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声音微弱,低泣着在叫“救命”。
姜诏循声望去,一眼便瞧见路旁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子狼狈地倚在树边,洁净的衣裙上染着大片血渍,气息奄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