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她停下,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
“比如说?”
“比如说……经世济民。”她思考得很认真。
噗,他差点把前一晚的夏威夷披萨喷出来。你以为自己是天使么,那么高尚。
可奇怪的是,那时他手下几千人,谈几个亿的合同,不可一世得连命运都不信,却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她的生命,有他向往的开阔和自由。
他偷偷看着她在秋千上荡漾的侧影,太平洋的海风吹过,她的长发,像风中起舞的精灵。
江边传来几声沉闷的汽笛。
顾岛弹了下烟灰,把小野从脑海中弹走。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这个世界只有两类人,被记住的,和不被记住的。”
他要做那个被记住的人。
“叮”的一声,微信里多了条未读消息,是蒋黎。
“陆已留置在京,活动受限。”
顾岛冷笑,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
一边想着,身后有人拿了他的烟,掐掉。
顾岛没有回头。
不用看都知道,是李医生。此刻他肯定一本正经、苦大仇深地立在那里,像上帝一样。
“你还是习惯住酒店。”李医生在离顾岛一米外的空地坐下。
顾岛耸耸肩:“我没有家。”
李医生“嗖”得一下,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刚要打出的喷嚏不小心咽了下去,鼻子顿时酸得像被人揍过一样。他暗想,能在这种鬼地方坐一晚上的人,内心得有多强悍孤独。
“大学的时候,我以为医学就是科学,科学做不到的事情,就是生命的极限。可是这一行做久了,我才明白,科学没有奇迹,但生命有,因为生命有牵挂……”
“好了,老李,你那么要命的人,别陪着我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顾岛撇来一眼,冷冽地说,“检查结果出来了?”
李医生蹙了蹙眉:“你要不要先进来点?”
“我听得见。”
臭小子,又打岔,你明知道我是怕你掉下去。
可李医生不再说什么,像顾岛这样固执却冷静的病人,医生能做的并不多。
沉默小片刻后,李医生终于开口:“检查结果……不太好。”
“多久。”
“乐观的话,两到三年。最坏的结果……可能一年。”
顾岛冷漠地望着江面。
母亲和舅舅都死于渐冻症,也就是霍金得的那种病。所以几个月前,当顾岛拿在手中的笔偶尔会莫名其妙掉落的时候,他去做了基因检测。检测结果显示,他的确携带**A基因,所以这些症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患上了渐冻症。
确诊那天,顾岛怕的不是死,是时间不够用,因为他还有未了的事情。
可一个多月前蒋黎的突然到访,却是老天头一回顺了他的意。既然陆志明有了结局,那么,顾岛也就准备好,迎接自己的结局了。
所以如今对顾岛而言,一年,本就在计划之中。
他没有意外,也没有恐惧。
既然话已经说开,李医生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因为对于顾岛这样的病人,隐瞒没有意义。
“近期你的身体不会有明显变化,但一年之后,我是说,最快一年,也有可能两三年之后,你会出现眼睛重影的症状,然后会口齿不清、行走不稳,一直到无法说话、无法行走,死亡,这个过程可能会经过10年,20年,也可能……”
“瑞士那边联系好了吗。”顾岛打断他。
李医生和顾岛一样冷静:“我依然建议,我们先试试药物和器械治疗,这两年技术发展了不少,不说治愈,但至少可以延缓你的病症。”
顾岛再次打断:“抓紧安排。”
“你没有病到那个程度,机构不会受理你的安乐死申请。”
“怎么写我的病,是你的事情,不需要我教吧。”
“我是医生。”
“你要多少钱。”
“我只会救人。”
“好吧。”顾岛抽出一根新的烟,点上,“那我只能找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