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四月。
这一天,格蕾丝接到了一张拜访名片。
奇怪的是,名片上的夫人,指明要拜访的人是她,而非公爵大人。
名片上的署名是珀西夫人,在格蕾丝的记忆里,似乎从未和哪位珀西先生或他的夫人打过交道。
不过她还是在总管室接见了这位夫人。
眼下,这位夫人正坐在她的对面,帽子上蒙着一层蕾丝面纱,身后还站着一名贴身女仆。
“冒昧前来拜访,您一定很惊讶。”珀西夫人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副白皙的、养尊处优的面容。
紧接着,她说道:“虽然您不认识我,但您应该知道,安德森太太有一位去比利时旅行的雇主。”
格蕾丝不太明白,距离安德森太太的绞刑时隔一个月,这位夫人找上她能有什么事。
“很遗憾,您恐怕要找一位新的女教师了。”
“是啊,临走前,我满心以为四月份我仍能见到她……”珀西夫人哀伤的表情令人动容。
原本格蕾丝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留意一位女教师的死活,事实却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冰冷的时代,被阶级和规则束缚着,却仍旧有许多开明的人。
从破案的角度讲,安德森太太触犯了法律,杀害了两个人,她被判处绞刑是无可厚非的。
但从女性视角来看,格蕾丝很难说,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同情。
而且葬礼那天,仅从弗格斯探长特意过去参加葬礼的事,就不难看出,即便是男人当中,也有人是同情安德森太太的。
虽然弗格斯探长出于职业的立场,绝不会吐露出对一个女谋杀犯的同情。
法律就是法律,不得触犯。
“安德森太太临死前,也曾感叹过,觉得非常愧对于您。我想,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遇到那样的事。”
珀西夫人的眼眶开始泛红,却克制着没有流泪,“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她从贴身女仆那里拿过一盒巧克力,“请帮我把这个,放到安德森太太的墓前吧!我……我的丈夫恐怕不会愿意让我亲自去看她……”
珀西夫人惆怅地叹了口气,“出发之前,我问过安德森太太,需不需要什么礼物。她当时红着脸说,自己还没有吃过比利时的巧克力。我能看出来,她当时是希望能和丈夫一起吃的……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教师,从未教过我的女儿任何不好的东西。”
珀西夫人对安德森太太的评价,与那些大力抨击犯罪和“恶毒的女人”的报道完全不同。
“夫人……”贴身女仆忍不住提醒她注意时间。
于是珀西夫人赶忙站起身,戴上了帽子,“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现在必须要回到马车上了。”
“愿意为您效劳,夫人。”格蕾丝将她从后门送了出去,就好像别墅里从未有过这位访客一样。
到了下午,格蕾丝便带着这盒巧克力出了门,坐上马车,一路到了东区的一个墓园。
安德森太太的坟墓并不在那种密集的小坟墓里,那些是给没有钱办葬礼的人的公共墓地。
艾略特出了一些钱,买了一块相对宽敞的墓地,用来安置长眠不起的安德森太太。
如今一个月过去,春天来了,安德森太太的墓前已经长了一层绿莹莹的青草。
格蕾丝把顺路买来的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又把那盒巧克力也放在花束旁边。
她看着安德森太太的墓志铭——你的灵魂重归洁净,一如新生。
“珀西夫人托付我来探望你,希望你能喜欢比利时的巧克力。”
那些巧克力最终会落入流浪儿的肚子,但格蕾丝相信,安德森太太不会介意与那些可怜人共同分享难得的甜美。
……
“咳,格雷厄姆最近有没有寄信啊?”
别墅的书房里,公爵大人以权谋私,向日常跑腿送信的小听差打听着格蕾丝的事。
“克里斯蒂先生每天都会寄信,大人。”
“我是说,以他的私人名义。”
“唔……我想没有,大人。克里斯蒂先生每天都是以您的名义寄信。”
公爵大人心情颇好地给了小听差一枚金币,“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可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啊。”
“遵命,公爵大人。”
小听差心里也很纳闷,但是每周一个金币的外快,谁又会不喜欢呢?
所以我们可以合理推测,公爵大人在仆人当中,有了一个小间谍。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枚铃兰胸针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他所知道的女人的胸前。
为了排除铃兰胸针被寄给某个人的嫌疑,公爵大人最近堪称疑神疑鬼。
如果不是需要维持一个贵族的体面,他可能已经摸进总管卧室,当一次江洋大盗,看一看铃兰胸针还在不在了。
可想而知,这么一枚小小的胸针,已经成为了公爵大人的心病。
就在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的总管先生,穿着一套象牙色礼服,胸前别着那枚铃兰胸针。
然后,周围突然变得寂静。
格雷厄姆摘下那枚胸针,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给,您不是一直都想要它吗?”
“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送给别人。
梦里的人忍不住伸出了手。
画面突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