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伏天,天还未亮甄妘便教薄被中的气息热醒来了,略松了松身上中亵衣,便下榻坐向桌旁,斟了一碗茶。
红蕊倚在门前的石阶上,等了良久才见秋月进了院子,忙上前问道:“可领着了?”
秋月眼角低垂着,提了提手中的青釉白瓷壶,低声道:“只领的这半壶……”
红蕊白了她一眼,小声抱怨道:“如此热的天儿,只这一点子的香薷饮都能谁的?”
“姑娘一人的,倒也够了。”秋月双眸炯炯道。
暑热天气,最是这香薷饮解热,可到底分量有限。甄妘已入府数日,并未见国公爷如何怜惜,加之林氏的存在,下头的人也未将她放在心上,这香薷饮的分例自是紧着别的院子。
“昨儿我见秋夕的屋子里都有好些,怎的到咱们的就没了!”各屋的分例中,都含着给主子贴身丫头的份儿,如今红蕊瞧见只有这么一点子,自是不悦。
秋月担心甄妘听见,便稍稍往后面退了几步,姑娘原是只身一人回府,若再让她知道这样的事儿,岂不是更教她伤心。
“姐姐快送去罢。”秋月小心翼翼的将茶壶递到了红蕊手中,向里瞧了瞧。
红蕊瞅了她一眼,劈手夺过茶壶,走向院内的桌前倒了两碗出来。
秋月瞧着忙拦住道:“红蕊姐姐,我不喝的,将我的那份子给姑娘罢。”
红蕊陡然冷笑了一声:“哪里有你的份,想的倒美。”说罢一手持壶向内走去。
“姑娘,这是我方才去领的香薷饮,快用些罢。”见甄妘正坐在桌前,忙讪笑着上前说道。
见甄妘迟疑了一瞬,红蕊忙解释道:“这是解暑的汤,里头还加了乌梅和陈皮,清甜的很。姑娘许是没见过的,咱们府里倒是常喝呢。”
这话里不难听出几分自得。
甄妘轻勾了勾唇角,接过了她递来的茶盅,出言清冷道:“既是常喝的,倒这般节省了。”
红蕊的那一番话,不过欺她未见过什么世面罢了。她亦不否认,于从前的她而言,好好活着,便是奢侈的了。
红蕊听见这话,一时反不知该怎么回了,憋的面红耳赤起来。直至甄妘语气淡漠的避退了她,才忙逃了出去。
坐回院中吃着了几口方才倒的香薷饮,竟也不是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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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到底未被正式扶正,甄妘又是嫡出,因而并不需向她行晨昏定省之礼。直至午膳时候,她才缓缓去了扶云榭。
引在前头的丫鬟掀了帘子,她跟着便走了进去,瞧见桌上已坐着个人,不由得怔了怔。
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花了眼,宋景溪怎的也在此处?
“妘儿来了,快坐罢。”林氏被嬷嬷扶着缓缓入内,满面笑意。紧跟着,甄瑶也跟了进来。
因着宋景溪在,她今日特地穿上了宫妃赏给娘亲的鹅黄薄纱裙,长长的裙摆略拖着地,却添了几分仙气。
她眸子朝宋景溪瞧了一眼,忙低了下去,转对甄妘欠身道:“大姐姐。”举止之间,尽显端庄大方。
甄妘亦朝她点了点头,微扬了扬唇角。
生恐甄妘会同侯府世子坐在一处,林氏一面说着:“今儿老爷早早便去办差了,我们且别候着他了。”一面将甄妘揽至她身侧同她一齐坐下,“瑶儿快陪一陪世子。”
甄瑶闻言,轻拢了拢衣裙,款款坐入宋景溪身侧。
镇国公虽亦是世袭职,可甄鸿文膝下并无男儿,日后的爵位也只得袭与旁系。林氏欲将甄瑶嫁于侯府,不仅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更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昨儿侯府夫人程氏身子抱恙,她便做主将人留在了府中将养,宋景溪自然也被留了下来,这正是促进他与瑶儿的好机会。
席间半晌未有人说话,林氏双眸带笑瞧着眼前的一双人儿,仿佛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瑶儿,你今日穿的裙子倒与世子的甚是相配。”良久,林氏出言道。
甄瑶闻言双颊一红,半晌才壮着胆子从面前的盘子中夹了一块肉,默默放过宋景溪碗里,声音软糯道:“景溪哥哥吃。”
席座上向来是非多,饶是今日林氏母女都将视线转去宋景溪的身上,甄妘自然乐得清闲,只自顾自地吃着眼前的饭。
“大姐姐也吃。”宋景溪忽然将甄瑶夹至他碗中的肉,放在了甄妘盘中。
“咳咳——”甄妘一个不妨,竟被噎住了,饭粒一时堵着嗓子眼儿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