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溪挑了挑眉,埋头用起了饭,嘴角不经意间掠过一丝笑意。
林氏倒未多想,只当宋景溪是高抬了。虽然甄妘确是长他些,亦难为他肯唤声大姐姐,当下只觉他与瑶儿的事更有眉目了。欣慰之至,对甄妘的态度亦好了许多,忙命嬷嬷与她递了汤水,又在旁帮她顺了顺。
接下来,甄妘便有些味同嚼蜡了。虽然那小小的举动并未激起多少涟漪,但却宛如在她头顶上悬了一颗雷,那颗雷便是宋景溪。
而何时会爆炸,皆由他说了算。
未免自己再被猝不及防的炸着,甄妘匆匆用罢饭,便起身了。朝着林氏及宋景溪福身行礼,便欲转身离去。
“林姨,我娘听说大姐姐回来了后便一直想要瞧瞧她,因着昨日忙乱,还未来得及,今日便教我带了她去瞧呢。”宋景溪说着也撂下了筷子,他有意在林氏面前提及此事,便是让甄妘无可拒绝。
果然,林氏连连笑道:“难得程夫人挂心,倒是我思虑不周,没早日带了妘儿去贵府上拜访拜访。”她如何不知程氏与那位已逝夫人乃是故交,生恐她见了甄妘后,思及故友从而愈加疼惜甄妘,届时瑶儿岂不更没了指望,便不肯将甄妘带过去。
林氏亦缓缓起了身子,向甄瑶使了眼色,才向宋景溪道:“正好我也用好了,我便引着世子一同前去罢。”
甄妘只得轻声应了,心内却无甚起伏。她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未见过,遑论一个毫无印象的生人。以至于程氏撑着身子握住她手时,她亦无甚感觉。
“甄妘是吗?”榻上的妇人额间缚一条石榴色镶玉抹额,长眉杏眼,与宋景溪颇有几分相似,谈笑间满是温柔。
“是。”甄妘缓缓向后退了半步,一手拿着帕子搭在胳膊上,低声回道。
“眉眼间与舒怀甚是相像啊。”程氏忙将甄妘扶了起来,拉至床边。
“程姨身子可好些了?”甄瑶在林氏的示意下,从旁倒了一碗热茶,奉至程氏跟前。
程氏缓缓松开了甄妘的手,接过了甄瑶递过的茶,笑道:“哪里用你这小姑娘服侍我了,我是带了人来的。”一旁的丫头听闻,忙上前接过茶盅服侍着程氏抿了一口。
程氏伸出手将宋景溪拉至甄妘跟前,笑着道:“从前你在你娘肚子里时,我还当你是个小子,想着要你日后娶我们景溪的。”
“娘——”见母亲说话越发没谱了,宋景溪便厉声阻住了。
甄妘见终有人能让他出糗,不由得便觉一阵畅快,嘴角不经意掠过一抹笑。
宋景溪瞥见那抹笑靥后,心内登时如一股暖流飘过,让他分了神去。
程氏拉着甄妘说了好生她生母的事迹。养她长大的阿娘虽甚是疼爱她,可到底是个傻的,虽偶有清醒的时刻,却实是少的可怜。若说真正的母爱,她却没感受过半分。
夜里甄妘一人回了房,都仍在沉思白日间程氏说的话。又思及阿娘亦离世不久,便想给她烧些纸钱。
甄妘有意带了红蕊出来,又特向她透漏了宋景溪的住所,不久红蕊果便寻着个由头走了。
她悄然走至莲花池旁的假山附近,寻了块高大的石头挡住了她的身子,从袖中缓缓掏出了纸钱与火折子。莹莹火光在她秀眸中渐渐腾升,甄妘忽而舒展了眉心:“娘,来世你要定做个明白人,切莫再错爱如此不孝的女儿了。”
瞧着火光渐渐高升,而后慢慢暗了下来。
她正要用左近的土将地上的灰掩了,前方突然若隐若现着红光,还有几声女子的低语。两下拨了土,眼瞧着那烛光越来越近了,身子陡然被一人扯去了一旁。
因着天太黑,甄妘丝毫没有注意到大石旁有一个小山洞。
宋景溪将她拉了一把,力道过猛二人一齐栽了进去。假山中的洞,甚是矮小,甄妘只得挤在他怀中。
周身骤然充斥着男子气息,甄妘蓦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便朝那人刺去。
宋景溪虽未从过军,可自小在二叔的教导下身手尚不算差,朝着声音来的方向便擒住了甄妘的腕子。
他力气甚大,轻而易举便用一只手将甄妘的两只纤纤玉手反剪扣在了墙上,另一只手则覆在了她唇上,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
声音甚是熟悉,加之有清浅的月光洒进来,待她适应了光线后,便隐约瞧见了一点。死死攥着簪子的手,这才松了些许。
甄妘方才实在是下了狠手,宋景溪恐用力过重伤了她,竟险些未能制服得住。见怀中的人终消停了些,他才缓缓松了手。
脚边的裙摆还露在外头,恐被人瞧见,她向里缩了缩,整个人便不由的贴向了他的胸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他胸膛处“咚咚”的跳个不停。
女子胸前的柔软紧贴着他,宋景溪忽而闷哼了一声。
甄妘亦察觉了异样,蹙了蹙眉便将手肘抵在了他与自己之间,纵觉心中尚算平和,耳垂仍是嫣红欲滴。良久,低低问了一句:“人可走了?”
宋景溪抻着脖子瞧了瞧,方才树底下说话的两人早走远了。
“还没走。”他蹙着眉,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