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蕊登时便慌了神,若说甄妘在甄府的地位或许敌不过甄瑶,可比一个侍女自是绰绰有余的。
甄妘若开口了,国公爷没有理由维护着一个侍女。
“姑娘,求姑娘不要……那日——”
“姑娘,快用一些茶罢。怎么忽然间动了这样大的气。”秋夕忽而上前截断了她的话,向桌上斟了一碗凉茶,端至甄妘面前。
“还不快去请夫人过来。”秋夕向门前的小丫头道。
不一会子,林氏便来了,与她一路来的,还有程夫人。
一进门便瞧见满屋子一团乱,红蕊哭哭啼啼的跪在甄妘脚下,甄瑶身下也跪了四个丫头。
她当下便把眼神移到了甄妘身上,面色难看之至,自打她入了甄府,便没个片刻安宁。可碍着程夫人亦在场,家丑不可外扬,硬是忍了下来。
秋夕笑着将林氏迎回了里间,低语了半晌,她才笑着出来向程夫人道:“媱儿脸上发了疹子,我们恐怕得回府去了,她身上的毛病,向来只府上的大夫看的好。”
说着瞧了一眼甄妘,自然希望她此刻能息事宁人。
甄妘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亦未开口。
因着是发了病,程氏也不好再拦着,但仍是开口欲将甄妘留下。
“妘儿愿留下陪着程姨。”甄妘忙跟着开了口,留在此处,她便多几分查清阿娘死因的机会。
林氏倒也乐意,若她们先回了府,也好在国公爷跟前先发制人,等甄妘回了府自然有的是时间治她的。
*
程氏将甄妘单单留下,一面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替她生母照顾照顾她,另一面则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是以,她只派人好生服侍甄妘,却并未令她前去请安作陪。
翌日清晨
甄妘盥洗毕换了身贴身轻便的衣裳,见秋月不在,便自走出了院子,正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宋景溪。
目光灼灼的瞧着她,似是有什么欣喜之事,却又像是要瞒着她一般,敛着笑意快步走至她身前。
“世子——”
她话还未完,宋景溪蓦地牵起了她的手。
虽是清早,天儿依旧是热的。加之他方才便来的急,手心已有微汗,可握住甄妘时,她一时竟不觉得黏腻,倒觉出一种踏实来。
她不知那为何会生出那样的错觉来,许是因他已知晓了她的事。
甄妘原以为他又要生出什么花样来,却在看见院中立着的男子时,怔住了神。
“陈大哥……?”甄妘惊疑的望向了宋景溪,很快,那男子上前解释清了缘由。
因着上回夜里听甄仁口中说到了林大娘,又恐甄妘如今的身份不便去寻他们,宋景溪便自作主张将人请了来。
那男子见到了甄妘,甚是欣喜,两步上前道:“一早见了这位贵人,说是你寻我娘,我只当他是在诓我的,谁承想,竟真是你。”
他说着便上前,不禁要去握甄妘的手。
宋景溪警觉的挡在了甄妘身前,转身对她道:“林大娘就在屋内,离午膳还有些时候,你快去寻她问问你想问的。”
甄妘一时亦顾不得许多,满是感激的瞧了一眼他,便向屋内快步走去。
她身后的男子,视线久久追随着她不肯移开。他只当此生再见不得甄妘,竟是老天让他们再遇见了。
“咳咳——”
宋景溪对他的眼神很是不满,若非那大娘行动不便,他绝不会多此一举将这个男人一同寻来。
陈玉被他一阵清咳唤回了神思,亦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作揖道:“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宋景溪微挑了挑眉,搭理他的兴致并不高,“你倒不必知晓。”
陈玉垂着眼眸略扫了扫,见他一身月白锦缎袍,腰间还缠银线勾勒的玉带,实是富贵子弟。再瞧着他方才牵着甄妘进院时的眼神,都是男人,他亦能猜的几分。
“妘儿她……”他出言后,又顿了顿,“甄妘,近来可好?”
宋景溪怔了一瞬,脑海中将近日她所历之事回思了一遍,并不算好。良久,他沉声道:“我会待她好的。”
闻言,陈玉的眸光暗下了许多。他与甄妘是自小长大的情分,可也瞧得出她并非池中物,因而总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埋着。如今,她果成了富贵妾。
怨不得这些时日,她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一个时辰后,甄妘才扶着林大娘出来了。
陈玉忙上前道:“不敢劳烦小夫人,还是让我来罢。”
甄妘微蹙了蹙眉,思忖了一瞬,便望向了宋景溪。
“马车已在外头候着了,”后者并未回视她,只出言打发了林氏母子,“车里头还有些银两,回去之后该说的、不该说的,好生掂量着。”
林大娘虽是甄妘熟知的人,可此事到底非同小可,她亦默许了宋景溪的话。
瞧着二人逐渐离开的背影,她才缓缓敛了目光,浓密的长睫一扇一扇的,望着宋景溪,唇角翕动。
却让宋景溪先抢了话:“那一句话,我可不想听。不若来点实际的。”他说着,眸子朝她腰间的玉佩瞥了一眼。虽说那玉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她愈是珍视,他便愈是占为己有。
仿佛如此做了,她的心便能多在他身上留一分。
甄妘顺着他的视线,移至自己腰间,喉处不禁滚了滚,垂在两侧的手不自主的蜷缩起了。
怔了良久,她蓦地释然了。或者,他不是纠缠的麻烦,而是难得的靠山。毕竟,他想要的不多。
她缓缓勾起了唇角,眉眼间也带上了笑意,盈盈福身道:“今晚,可否约世子前来一聚?”
闻言,他心头一悸,故意敛了敛扬起的剑眉,沉声道:“那本世子便应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