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是两清了的,明日,你就回去吧。”
“剩下的事,我会与爹爹说明。”
甄妘撂下了话,便漠然起身。若说之前他们还有同乡邻居之谊,现下便什么都不剩了,陈玉与她而言,只是一个麻烦。
“你在此处过的并不好,不是吗?”陈玉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试图唤回她。
若是好,又怎会有人愿意用重金买他前来污她清誉。
他告诉自己,他是来救她于水深火热的。可实则,他现下的所作所为,倒像是趁火打劫。趁此番机会,将她……据为己有。
甄妘身形顿了顿,淡淡道:“这与你无关。”说罢便理好斗篷,决然离去。
*
第三日,甄鸿文将甄妘传去了翰墨轩。
“这陈玉,骨头也算硬。这几日生是抗了下来,可见,是有真心。我们甄府招不得白衣女婿,我已将他收为门生,等他高中之时,我便安排你们成婚。”甄鸿文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他自问有愧于甄妘,便想借着此事,弥补于她。
“爹——”甄妘心内并无这等念想,可转思距来年秋闱仍有数月,若在此前能够查清阿娘之事,她自当离了这国公府,便只欠身回道:“谢爹爹……”
“砰”的一声,甄瑶雀跃的推门跑了进来,欢喜道:“大姐姐要成婚了。”
“瑶儿,莫要口无遮拦,该好生收敛些。”甄鸿文见她信口说着,呵住了她。
甄瑶确实得意至极,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她与景溪哥哥的婚事没了指望,不承想,她竟真与那穷书生有私情。
“姐姐,该用饭了,我们快去罢。”连同对甄妘说话的语气,都少了许多敌意。
膳堂里除了林氏及上菜的丫头们,多了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见甄鸿文一行人进堂后,忙起身道:“见过叔父,二位妹妹。”
甄瑶瞧见是甄廷后,面上笑意渐渐敛去。快步略过他,走至宋景溪身侧,声如莺语般道:“景溪哥哥,你也来了。”
林氏在一旁笑着道:“今日本是去接你堂兄的,见世子也在,便教他们一同来了。”
甄廷是国公府的堂亲,因着女子不能袭爵,便成了日后袭爵的人选。
也成了林氏母女最不愿见到的人,仿佛就是他抢了她们的荣华富贵一般。
“这是你妘妹妹,才回来的,想必你已听族中人说过了。”
林氏面上仍然温婉大方。
甄廷特朝着甄妘复作了一揖,道:“妘妹妹。”
甄妘缓步上前,微微欠下了身子回道:“兄长。”
宋景溪头一回见她如此乖顺的唤别人兄长,剑眉不由蹙起。
甄妘抬眸时扫过了他这边,却一瞬都未曾停留。他脸色沉了下来,闷声坐回了椅子上。
甄瑶未察觉到他的情绪,见他主动坐在自己身侧,更是欣喜。瞧了一眼甄妘,便向林氏道:“娘,那个书生呢?”
林氏忙觑了甄鸿文一眼,见他面上未有反应,才低声道:“他是外客,早有丫头送了饭过去了。”
甄廷闻言,不禁问道:“叔父也纳了门生?”
“才不是,他可是我未来的大姐夫。”甄瑶兴冲冲的越过了宋景溪,朝着甄廷回道。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与他搭话,脸颊登时红晕起来,早已忘了自己方才问的是什么话了。
桌上只有一人,听见这话后,整个神色都变了。
一顿饭下来,宋景溪身前的碗筷几乎不曾动过。
林氏瞧着心内更笃定,这世子是对甄妘有意。他正值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一时迷恋也是有的。幸好弟弟的法子妙,一旦甄妘许了人家,过不了多久,他渐渐也就忘却了。
可林氏只说对了一半,正是这股子少年气血,才会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劲头。
在四人用罢膳信步逛着时,遇上了正在池旁温书的陈玉。
自打甄鸿文给了他中了进士便可迎娶甄妘的承诺,他手里的书便一刻不曾放下。见有四位衣着华贵的人走了过来,也只是避让。
宋景溪却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子,“砰”的一声砸了过去。
那石子飞速从陈玉眼前滑过,打在了他身旁的树干上,砸掉了好大一块皮。他惊的眼前一黑,手中的书也掉在了地上。
瞧见他懦弱胆小的模样,倒是把甄瑶逗的笑了一阵:“真是个胆小鬼!景溪哥哥的手法还是这样的准。”
四人走过来时,陈玉才瞧清了人,见有甄妘在其中,一双眼睛便移不开了。
甄妘穿着绯色苏绣大袖,一双玉手交叠于腰间的宫绦上,端的一副画中美人。只是那双点漆般的墨瞳并未在他的身上,而是垂着眸子,瞧着方才飞石那人。
他心内不由落寞了几分,缓缓收回眸子,俯身去捡那书册时,却被踏入眼底的一双锦缎靴挡住了。
宋景溪眼尾微挑,一只脚稳稳的踩在他的书册上,目光锐利的睥睨着下首的人。
“景溪……”甄廷欲出言止住他。
甄廷虽知道位世子是金贵着养大的,确是有些纨绔,可并不至于这般欺辱一个柔弱的书生,今日此举,着实有些过了头。
陈玉骨子里也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见他这般,索性也直起了身子。定睛细瞧,才恍然,眼前这位公子哥儿,正是上回灵泉山庄的那位。
这便难怪了。
他微微抬眼瞧了一眼甄妘,再瞧向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生平第一次,他嫉恨这些世家子弟,让他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这般无地自容。
宋景溪的气势亦不肯退让半分。
现下仍在甄府里,若再僵持下去,难免不出什么事。甄妘红唇抿了抿,低声道:“转了大半晌,我有些渴了,先回屋去了。”说罢微微屈膝,从旁侧走了,经过宋景溪身后时,瞧瞧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墨眸圆睁,愣了一瞬,方才眼底的寒气尽数化为了春水,荡漾在缓缓勾起的唇角。脚下缓缓松开了那书册,语气淡淡道:“真是没劲,我也回去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走了一会子,果见甄妘在前头树下的阴凉处等着他。
她手中攥着帕子,眉头微蹙。方才的情形,她势必要支开一个人才算完,可若是她带走的人是陈玉,那眼前这位只怕更要怒了。
“你想对本世子说什么,便说罢。”他脸上的寒意未全然散去,只等着她说出能让他熄火的话来。
“如世子所闻,我已……”
许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