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溪闻言,嘴角不住的扬起:“甄妘……”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探了过去,欲握住她的手。
甄妘似被雷电击中一般,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将手背在了身后。
“世子,还请自重。”她冷冷的声音从那朱唇间缓缓吐出,自带一股寒意。
她这话是在警示他,亦是在警示自己。
娘亲的仇,她不洁的身子,背上的伤痕……
她可以豁的出去所有,唯有心,不能。
不等他说话,甄妘又继续道:“今日之事,我会权当从未发生过,还望世子日后莫要这般意气用事。”
在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后,甄妘抬步欲走,腕子却被人狠狠攥住了。
“我要你收回方才的话。”
她虽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听的出那话中的颤音。
良久,他到底未能听到期盼中的声音。耳边只有夜里拂过的凉风,卷着落叶,瑟瑟作响。
一片枯叶从他手背上滑过,他随着那片落叶一同松了手。
接着,她便落荒而逃了。
阿青立在远处,候了半晌,才稍走近了些,低声道:“世子……”
宋景溪用力眨了眨眼,转过身来时,墨眸中仍带着红,压着声线道:“怎么了?”
“底下的人回说,那药似是与咱们院儿里的喜鸳姐姐……有牵连。”
世子向来是性子要强的人,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何肯让别人瞧见。阿青低垂着头,不敢去瞧他的脸,连查到的内容都小心的回禀着。
“喜鸳……?”
听见喜鸳的名字时,宋景溪理了理情绪。他虽没有贴身服侍的丫鬟,可这十多年来,院儿里却一直有喜鸳在打理。
因着那几日要去姑母家拜访,便将她带上了。瞧着阿青支支吾吾的模样,怕不只是有牵连。
“这事儿,别告诉夫人了,寻个理由将她打发了。”宋景溪淡淡的回了一句。
阿青楞了一楞,忙恭谨的答了一声“是。”
宋景溪的回应,既在他意料之外,亦在他意料之中。这位世子爷,虽脾性不大好,品性却是纯良。
“世子,咱们——”
“你先回府罢。”宋景溪黯然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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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妘从一家画枋出来时,天色已黑的浓郁,她仔细的将方才画师画好的画收进了袖中。
那画上之人是她据林大娘那日所述差人画的。
庄子上原很少去生人,她不得不怀疑,他与阿娘的死有关。
路过一个口脂小铺,她顿了顿。
那妇人忙问她:“姑娘,我这儿都是用上好的鲜花制成的,姑娘生的白嫩,涂上更添艳色,要不要来一盒?”
甄妘深抿住了唇,方才唇间薄凉的触感似乎重现眼前,她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埋头快走着。
“砰”的一声,在经过一家酒馆时,一个酒坛子飞出碎在了她裙边。
“姑娘,真是对不住了。里头客人酒吃多了。”从内跑出一个小厮,上前赔礼道。
甄妘微微摇了摇首,侧眸向了瞥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与里头正在作恶的主儿对上了。
四目相触,甄妘眸光微闪,下一瞬,那人便扬起了手中的酒坛子。
她立刻抬手挡在了额前。
哗啷一声,却未迎来意料之内的重击。她缓缓移开了手臂,待定睛一看时,见那坛子正碎在了宋景溪自己的脚下。
带着一句不高不低的咒骂:“该死的幻觉!”
“姑娘快些走罢。”小厮一面央告着甄妘,一面忙进里间去守着宋景溪,他认得这位爷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爷,纵使他这般折腾,也不敢拦着。
甄妘缓缓的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嘴,终是继续前行了。
走了半晌,眉间骤然蹙起,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