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妘福了福身子,跟着应了一声。
临行前,宋景溪偷着跟她说了一句:“我二叔只是瞧着严厉些,你不必怕他的。”
第二日同行时,甄妘才知。
宋淮是瞧着严厉,骨子里更冷厉。
一路上,他除了闭目小憩,便是垂着眸望着交叠的双手,怔怔出神。时不时将轿幔揭起看视一番。
未有一句话。
直至要入京城例检时,宋淮才慢条斯理的脱下了自己的氅衣,递到甄妘眼前,“遮上些。”
那灰褐色的氅衣上带着风帽,她双手接过后,便侧过身子裹上了,又轻理了理风帽,将自己的半个脸都遮在其中。
随侍跟着将轿帘微微掀开,他从容的递出了自己的腰牌,令随侍交到了检阅守卫的手中。
那守门的士兵一瞧,是廷尉大人,忙恭谨的亲手将腰牌奉上。
廷尉一职虽只为从三品,可却掌诏狱律令之权,位列九卿。
随侍将腰牌取回,复掀了轿帘将那腰牌归还。这一举一动间,士兵又瞧见了轿中女子。若这是尚未娶妻的靖安侯世子的轿子,里头又有这么一位可人儿,定是成为京城中的谈资了。
但却是年近三十的廷尉大人,自是再寻常不过的。
守卫很快放了行,在一个暗处,他才同甄妘下了马车。
宋淮突然垂眸自笑了一声:“那小子竟也有为美人倾倒的一朝,”说罢抬眸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又是一副肃穆的样子:“姑娘若是对他无心,便该让他早早抽身。”
说完了话,他便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后走去。
甄妘被他的怔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恍惚之间忆起,还未跟他道声谢。
追出去时,便见有一匹马侍在宋淮的轿前,马上之人,正是那下颌有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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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甄妘回了府,守门处的两个小厮,活像见鬼似的,怔了良久才磕磕绊绊道:“大、大姑娘,快进来,我这就去回老爷!”
甄妘早将那氅衣还了宋淮,双手握着拳,抬眼望向这朱门。
良久,甄鸿文没来,却迎来了林氏。
甄妘望着被众人拥簇而出的林氏,心内闪过一抹冷笑:更深露重的,也难为她还要跑这一趟。
此时,林氏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假意迎合的笑脸,见到甄妘时猛地一怔。她未想过这蹄子竟跑了回来,心下不由咒骂陈玉那个无用的东西,但一转思,如今她私奔的名头已坐实了,便讥讽道:“什么大姑娘?这里哪里来的大姑娘?一个跑去私奔了的人,早便不属于甄府了。”
甄妘定定的凝睇着她,忽而笑了笑:“果然是姨娘的手笔。”
这会子了,还听见她对自己不敬的称呼,再忍耐不得,冷脸道:“我堂堂国公夫人,也是你敢这般乱叫的,还不将她撵了出去!”
林氏心中的气虽未尽消,却也不屑于再与她纠缠。未免闹醒了甄鸿文反不得收场,忙叫人将她赶了出去。
近日,林氏的胞弟升了正五品的郎中,如今正是甄鸿文的好帮手,眼瞧着这位林夫人便要成了正经的夫人了,哪里敢不听她的话?
门被重重合上了后,林氏向刘嬷嬷吩咐道:“让最近跟着侯爷的人都机灵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