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然四顾,却又什么都没发现,脑子里便冒出一个念头。
容嫱抬眼,望向高处——
却见秦宓的位置已经空了,许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热闹不起来。
不是他。
原来是小皇帝。
容嫱心里咯噔一下,与他直直对上。
秦家人长相都极好,小皇帝自然也不差,年轻虽小,却能窥见俊美之色。
容嫱心里却有点奇怪的感觉。
等小皇帝扭开了头,她才发觉自己盯着看了太久,顿时如坐针毡。
趁着席上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向小皇帝献贺礼,容嫱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皇宫极大,她来得少,乱走容易迷失,只能绕着大殿四处转一转。
谁知没碰到摄政王,却让她碰见一个不想见的人。
赵顷快步上前:“嫱儿。”
容嫱顿时冷了脸:“赵公子的生辰贴,我已着人送回去,不知我的生辰贴,何时才能还回来?”
“你要生辰贴做什么。”赵顷阴□□。
宫人都在殿内伺候,这地方左右都看不见人影,容嫱被他逼入凉亭,后方便是一片极大的湖。
容嫱蹙起眉,闻到一股酒气:“若是退亲,自然要归还双方生辰贴,赵公子莫不是连这个都不知道。”
“谁说我要退亲了。”赵顷烦躁地扯了扯衣襟。
这话倒是让容嫱意外,又有些不耐。
“你赵家要娶的是侯府嫡女,我不是。退还生辰贴,互不相干,你就是要娶容妙儿,也与我无关。”
赵顷深吸一口气:“你在说气话,我什么时候要娶妙儿了。”
容嫱想到上辈子的事,似笑非笑:“嘴上没说出来罢了,实际心里怎么想的,赵公子自己心里没数吗?”
赵顷印象中,容嫱总是小意温柔、娇弱顺从的,何时这样句句带刺地同自己说话。
他耐着性子道:“妙儿是你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既是他哥哥,对她好些也无可厚非。”
“她可不是我妹妹。”
容嫱冷笑一声,只觉可笑极了。
“嫱儿,妙儿性子天真,莫要跟她计较。”
前世她便是忍气吞声不计较,结果呢?
妹妹私底下和自己姐夫勾搭苟合,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登堂入室,欺辱正妻。
纵使已对赵顷这个人不抱希望,这会儿容嫱仍有些难以接受。
她上辈子怎么就瞎了眼,嫁了这个狗东西。
“霸着我的生辰贴,丢的是你们赵家的脸面,赵公子好自为之。”
再懒得多看他一眼,容嫱绕过这人,想从一旁离开。
手腕处猛地传来一阵巨力,她整个身子被拖得踉跄两步,后背撞上凉亭中坚硬的梁柱。
浓烈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刺鼻难闻。
赵顷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强硬地摁着容嫱:“我不会退亲的,你想都别想。”
“你有病——”
“你凭什么退我亲?!”赵顷被她激得暴怒,吼道,“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冒牌货,老子肯娶你,是你的福气!!”
“别给脸不要脸!”
退无可退,容嫱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识相地服个软,掉几颗眼泪,暂时脱身。
但她望着那张狰狞得令人呕吐的脸,便怎么都软不下来,气得眼角通红,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直到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
赵顷吃痛,用力甩开她。
容嫱跌跌撞撞摔倒在地,脚踝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死贱人!”赵顷看着不停冒血的伤口,一巴掌就要抡下去——
一道黑色人影倏地闪过,一把掐着他脖子将人按倒在凉亭栏杆上。
一阵天旋地转,赵顷晕头晕脑,只能看见一片澄澈的天空,身下就是湖水。
容嫱缓缓转头,看见秦宓。
他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
说意外又不意外,若说这宫中还有谁的侍卫能如此来去自如、随时出手,也只能是这位摄政王。
容嫱料想自己此时应当十分狼狈,也不知他看见了多少。
她缓了一下,忍着脚踝处的疼痛,扶着一旁的梁柱,挣扎起身。
秦宓伸手,就像在公主府那样。
容嫱爱极了那只手,宽大、温暖,且握尽权势与财富。
一生能被这样的手扶着,该是怎样的风光与安宁。
但那终究不会属于她。
或许能凭借美色和手段受宠一时,卷些钱款和赏赐,又能持续多久呢。
容嫱挪开眼,看到自己手心里蹭上的灰尘,脏兮兮的。
她忽略掉那只手,艰难地扶着梁柱。
男人却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在她怔愣的时间里,秦宓已经摩挲着她掌心,将那些灰尘蹭了个干干净净。
掌心娇嫩,男人指腹却带着层茧。
容嫱痒得半边身子酥麻,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秦宓一松手,她便赶紧将手背到身后,片刻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拿了出来。
“多谢王爷。”
“嗯。”秦宓淡淡应声,瞥了眼凉亭栏杆处,手脚扑腾的赵顷,“让他醒醒酒。”
似是被欺负狠了,美人儿眼角鼻头都红通通的,眼底汪着两泉泪水,咬着牙没掉出来。
唇吓得有些发白,唇瓣上,却有一抹血红。
应该是那赵顷的血。
秦宓眉宇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弃,突然伸手在她唇上一摁。
女子的唇瓣柔软弹性,他愣了一下,才不动声色地将那点血尽数擦尽。
“走吧。”
容嫱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只是乖乖跟着,她脚踝有伤,跟起来却并不吃力。
显然在照顾她的速度。
云岑见着主子走远了,才掐着赵顷脖子,像提溜一只鸭子似的,将人拖到河边,摁着头送进湖水里。
嗯,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