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月,几点天外星辰略略发光,只显得夜幕更加黑沉浓稠。
大悲寺一片寂静,没有虫鸣,没有鸟语,寺庙及其附近的地面林木全部被湿润的雾气笼罩,遮得树影如鬼影,屋舍如鬼蜮。只从天外及其悠远的地方传来的几声夜枭的啼哭,才能让人感知此刻还身在尘世。
每个人都和衣躺着,手边就是他们的兵器。虽然闭着眼,却一丝粗重的呼吸都不可闻,显然没一个人是睡着了。在此情况下,若能安然入睡,才是真真奇怪的事情。
过了很久。
当大殿里那清甜的香气快要消散时,终于有人耐不住这样甜美的诱惑,沉沉的睡去。如同传染,很快,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慢慢的还有人发出了鼾声。
在众人沉沉的睡相中,只千沫还睁着眼。她的眉儿蹙着,一对秀眸警醒的很。良久,她还是坐了起来,看着身边熟睡的米袄,摸了摸她透红的小脸,才慢慢走到篝火旁。
她俯下身,看到篝火旁的草药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于是寻了小石子,重新摆好,细致的压住。正做着,她忽然觉得耳朵上一暖,一股热热的气息拂过它的表面。
谁?还是什么?
这深更半夜的,着实将水千沫吓了一跳,她倒退一步转头去看,却见白玉空站在一旁,伏着身子,手里也拿着草药,似要帮她摆放。
“睡不着么?”那人微微垂着眼帘,脸上的线条被火光照得摇摆不定。
千沫的脸上如同涂抹着红霞,心口犹自突突的跳着,却有些着恼,这人的脚步像猫儿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公子不是也没睡么?”她声音并不高,低低的怕惊动其他人。
“今夜不容有失,我要确保每个人都睡着了。”他抬起眼睛,那里面如潭水般清凉。
一看到那对眸子,千沫如整个人被浸在寒气中,本就不多的一点火气立时熄灭了。无论何时,这人都是冷静的,有条不紊的,简直没有什么事能激起他情绪的异动,真是万年冰山。
“可是睡不着?”白玉空又问了一次,眼里带着一点琢磨。
“是有点担心!”千沫退了一步,余光扫过殿里的众人。
大殿是安静的,只有偶尔的呼噜声打破这沉寂。所有的人都沉沉的睡着,连藤壶也抱着双臂依偎在行李的旁边睡着了,看着他们和他,千沫的心里渐生凉意。
许是这阴沉的夜,让她害怕。许是眼前的人,让她心生畏惧。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不短,可是,她还是看不清他,每次都如初见。
这是尘世,浊世,他还是个手中鲜血满满的阴谋家,狠戾时可以笑看千万人在眼前死去。他从无废话,行事果决,这一路上也爱惜羽翼,所以人人认定他是好人,每个人都相信他,相信到甘愿将自己的生命和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中。
唯独,她做不到。
不可捉摸,不知深浅,行为莫测,她对他的感觉从未变过。
白玉空的目中彷如燃起了一点幽绿的鬼火,他的脸在火光中摇曳,变幻莫测。
那人看着她轻轻一笑,道,“在你的心中,我大约不是个好人吧!”
千沫被喝中心事,不由得微微瑟缩,退后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