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弘德跟秦姓小校说了会话,弄清他的来意,起身站到窑洞门口,喊杜氏倒茶来,又吩咐做点吃的送来。
杜氏已经在泡茶,听到叫茶陶氏赶紧端了送过去。
过节的缘故,家里吃的都是现成的,也收拾了几样端过去。
秦姓小校坐在桌旁吃饭,袁弘德坐在炕上,把书信拿起来看了。
袁明珠也凑过去蹭着看了看。
信上说都司府的人轻车简从已经回来了,带着双骑,昨天傍晚过的潜下渡。
不管是算着行程还是傍晚过的潜下渡,亦或是带着备用的马,都说明并不是按部就班昼行夜宿,而是一路披星戴月疾驰而来。
不然今日才十五,加上之前的那场大雪,不可能这么快到达,另外,前面是五渡屯的驿站,在五渡屯投宿该早晨到达潜下渡,而不是傍晚。
傍晚到达,肯定是来人在三十里堡和五渡屯都没赶上宿头,或是有计划的未投宿。
信中提到,看到来人以后连夜使人去两个驿站问了,在三十里堡驿站确实是有人只换了马匹没有投宿。
袁弘德屈指敲着炕桌,袁明珠能感觉到他敲击的非常有节奏感又快意。
沉思了一会之后,袁弘德拿出文房四宝,研好墨之后,执起毛笔沾满饱满的浓墨。
写好的信放干墨汁,装进信封交给秦姓小校。
送走了人,袁弘德对陶氏说:“准备点干粮和两床被子,我晚间送后山的山洞里去。”
陶氏不安的喊着:“辰哥。”
袁弘德安慰她道:“不一定有事,就是防个万一。”
来到晋地以后,当时中原地区还在大乱,各方势力割据混战,他准备了这处避难的场所。
一共启用过两次。
一次是徵武二年,朝廷派大军攻打晋地。
另一次就是上次,有惊无险的过了关。
这次也是一样,有备无患。
陶氏去准备了。
到了晚间,袁弘德带着袁树和袁白驹,从小道绕到村子外围去了往后山的山道。
袁弘德驮着袁白驹,拎着那两床被子,袁树背着干粮等物。
这处藏身的山洞,家里的人都知道,若是出了危急情况,生死存亡之际,可以在这里藏身。
只有袁白驹不知道,这次袁弘德去送东西,趁机带他去一趟认认路。
袁白驹伏在袁弘德的背上,因为是月中,一轮明月又大又圆悬在半空中。
抬头看着白莹莹的月亮,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段画面:夜里,也是这样白莹莹银盘一般的月亮,有人把他从一条船上投进河里,
他在水里挣扎呼救,沉沉浮浮……。
或许是如今所处的环境安稳了,他的神经不再紧绷着,某些特殊的场景就会触发他的记忆。
就如那日,曾祖父说的那句郑家六奶奶死得蹊跷,让他突然想起一个画面,一位姐姐神情焦急又惊恐的摇醒他,
告诉他:“小少爷,我说的话你记住了,记在心里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六奶奶死得蹊跷,你长大了去找舅爷,一定要替奶奶报仇啊。”
寂静的村子外围,西北风打着呼哨吹过,刮得树枝荒草如狂魔乱舞,呜呜作响。
合着远处山下隐约传来的人声,混杂成让人心底发紧的音符,像是来自于地狱的悲鸣。
加之想起了让他汗毛倒立的过往,袁白驹打了个冷颤,抱紧了曾祖父的脖子。
袁弘德脚步顿了顿,速度慢下来,问他:”是不是冷了?“
袁白驹闷闷的“嗯”了一声。
所有他不想欺骗家里人又找不到合理解释的事情,他都是这样含糊其辞的应着。
袁弘德问:“下来自己走一会行不行?走走就不冷了。”
又等到他嗯了一声之后,袁弘德把他放下来。
单手拎着装被子的包袱,另一只手牵着他。
袁白驹跟着走了一段,扭头看了看山下。
山下村子里,村民正在庆祝元宵佳节,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跟天色连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星星哪个是灯火。
他本就人小腿短,再扭头左顾右盼,速度更慢了。
袁弘德看到以为他也想去参加,怕他摔倒,告诉他:“下边是村里人在过元宵节,咱们快点,回去还能赶上。”
人类许多恐惧来源于未知,知道那些声音是来自于人类的活动,袁白驹就不怕了。
原本恐惧的也变得亲切,那些灯火里,有些也在为他祈福,万家灯火中,有为他等待的那一盏。
这世上或许暂时妖邪横行,人间正道只能避其锋芒,但是终于一天,他要去毁灭掉所有丑恶和肮脏。
“记住来的路了吧?”袁弘德问他。
怕他年岁小记不住事。
“记住了。”
袁白驹实际比袁少驹还要大一岁,只是他这一年流落在外,受了委屈了,不仅吃食供应不足,干的活也超出他这个年龄的负荷。
每天都跟大人一样早起晚睡,睡眠不能保证。
他的心智要比袁少驹成熟,袁少驹都能记住的路途,他肯定更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