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关头,叶枯哪敢大意,那数道灰线虽是惊鸿一现,但隐约间却是将他围在了正中,切割成了数块,好似将镜中的他割碎了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那一辆辆战车交错撞来,彼此呼应。
可到底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叶枯身处阵中,脑海里想的还是那几道灰线,根本没有机会看清这其中的变化。
这些战车冲撞间,速度愈来愈快,急折直转,呼啸往来,游物身法固然玄妙,却也不是从此就让叶枯立于不败之地,任凭他如何闪转腾挪,不走那一道生门,便始终无法脱身。
这些战车不似当世的造物,叶枯心中忌惮,不敢也不能对其出手,只怕激怒了这座大阵背后的存在,那时才是真正的杀身之祸。
人力终有尽,风驰电掣之间,风雷浩荡之时,一辆闪烁着殷红血芒的战车狠狠撞在了叶枯身上。
“砰!”
一声闷响,叶枯身形被抛飞到半空,他只感到一股莫大的力道骤然间压进了胸腔,胸膛凹陷,整个人似一张回不去的弓,又像是要散架了,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长空。
鲜红的血液中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像是一团团散乱的麻薯絮,触目惊心。
血红之中,似是发了狂的战车得势不饶人,调转了方向,径直冲来,只欲乘胜追击,不把叶枯碾入冥府誓不甘休。
叶枯虽是遁入了化玄归一之境,可那战车似能无视这玄之又玄的变化,破了化玄秘术,结结实实轰在他身上。
他一下被撞去了半条命,三魂七魄都像是去了十之八九,砸落在地,连想要动一动手指都是一阵钻心的疼,根本使不得上力气,更别说有其他动作了。
“我命,不当休。”
叶枯强行压下那股可翻江倒海的剧痛,丹田中,阴阳池中的黑白不再是泾渭分明,抱元合一,缓缓转动,像是一轮磨盘,磨出了天地浊清,浓稠如墨之阴,灿若白星之阳,不断从这一轮转动的黑白中涌出。
在他的小腹处,隐隐间可见一轮阴阳太极,黑白玄气升腾而起,缓缓凝聚。
叶枯绝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明知不敌,也要拼上一拼,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间之人大抵如此,只是许多人连这最后一搏的资格都不曾有,自然也就没这个心气。
“咔咔!”
就在这时,叶枯眼中的事物齐齐静止,凌冽的寒风不再嘶鸣,奔腾的战车冲势皆止,尘埃也止,轰鸣亦静,极动到极静,竟只在刹那之间。
像是一面镜子被打碎了,数道可怖的裂痕横开在天地之间,似是一道道凝固的闪电。
“哗哗!”
战车上殷红尽没,不再躁动,回到了最初时的古朴与沧然,化作一摊摊黑水,骤然崩塌,不知去向了何处,天地在变化,焦痕遍野的荒原上,万物开始复苏,衰草复苏,枯木逢春,被灰白烟烬主宰的世界抽出一抹新绿,绽出数道斑斓。
这场杀局本是那双目空洞的老人祸水东引之作,到了这时,终于力竭,尽数退去。
方才的一切皆是阵中之景,那一座杀阵似是有改天换地之莫测威力,阵中自成一片小天地。
这场危机来的突然,去也只是在眨眼之间,这之间的变化不给人留半分转折的余地。
叶枯这才明白,对于那双目空洞的老人来说,什么褚十力,什么收徒,都是他随口编出的借口,他乃是羽境之尊,哪里会在乎褚十力等人的死活,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若不是叶枯杀了褚十力,他早就忘了这个名字了。
那老人的本意根本不是杀人泄愤,见到叶枯所说后的一言一行也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以助他施展手段,将这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杀阵转移到叶枯的身上。
此时,那始作俑者早已经不是到去到了什么地方,至于叶枯的是死是活,那双目空洞的老人根本不关心。
强提真气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阴阳玄气散尽,丹田中的阴阳池又分出了黑白两色。
“噗!”
叶枯喷出一大口郁积的献血,狼狈的趴在地上,方才战车那一撞不仅是撞得他五脏六腑移了位,现在像是有一把冰刀子在脏器上乱刮,一口鲜血喷出,只眨眼的功夫,一阵阵刺鼻的腥甜便又溢满了喉咙
最要命的,那一撞之下,他叶枯的神魂差点溃散,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再也无心多想,终是撑持不住,晕了过去。
在离他不远处,那一头巨大的白骨甲虫一动不动,此刻却似轻冰遇阳,寸寸消融,化作一摊脓水,折射出水银般的光泽。
随着它那庞大的身躯被瓦解,数具面目全非的尸骸渐渐暴露了出来,他们身上的甲胄还未完全走样若是细辨一番,赫然是古夏官军的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