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刮过了来,枝丫沙沙作响,苏安希耳边吹落了几缕发丝,随风飘扬,如曼妙舞姿。
徐彧长臂一伸,手指撩着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耐心的把发丝理到她的耳后。
“能说吗?”苏安希任由徐彧那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的耳畔,一双晶亮的眸子比她手上的石榴还要清透。
徐彧松手,瞥了一眼苏安希,摘下嘴上衔着的草在手里把玩,低沉的嗓音仿若划过河流的落叶,却未惊起一丝涟漪。
“我们中了圈套,我们一直以为那场交易结束我们可以完成任务归队,其实那根本就是引卧底现身的圈套,我跟吴亮本来打算里应外合,他为了不让我暴露身份,拼死抵抗,最终死在了对方的枪口下。”
“……”苏安希静静的偏着头听着徐彧像是谈论天气一般淡定的说出那段惊心动魄的行动,心里虽然有些难受,却不想打扰他。
徐彧暗自叹了口气,望着前方的河流,继续:“行动前一天我跟他就像是现在这样,一人支一根鱼竿,坐在马扎上抽着烟,他告诉我他有个腿脚不太方便的母亲,有个当老师的妻子,女儿四岁了特别漂亮,叫吴悠,走的时候媳妇儿刚怀孕,现在算算孩子也应该足月了,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走之前名字起好了,叫吴虑,两个孩子凑了个无忧无虑,他说明天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回家了,能看看小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谁知道……”
那夜他俩搁河边掉了一夜的鱼,吴亮像是捯自己米口袋似的什么都跟徐彧讲,怎么追的她媳妇儿,为什么要当缉毒警,事无巨细都说,又问徐彧还年轻,不会懂那种迫切想要回到爱人身边的心情。
徐彧却笑而不语,他怎么不懂,就想快点完成任务,马不停蹄的回到苏安希的身边。
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当他得知自己根本就不是被选上去参与军事演习,而是被选到特训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特种训练时也是犹豫过的。
首长有必要跟他说明情况,最终被选上的话就要假死,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增援警方的卧底,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他有权利选择不去,但是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当时也问过为什么选他,为什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长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倒是跟他小时候有几分神似。
随即,他听到了两个理由。
第一,他眉宇神似毒王十年前就死去的最受宠的儿子。
第二,他是一张白纸,军人气质还不强,但是各方面综合素质又都是最好的,好打造。
最终,他答应了。
那一个月的特种训练他仿佛死了一次,各种超负荷的体能训练,学习语言,认识各类毒品,学会如何吸食不会出事,这些都是基础,搏击,偷袭与反偷袭,侦察与反侦查,跳伞,排雷,射击,捆绑自救,变态到那些炸弹都是真的,晚一步绝对被炸的皮开肉绽。
之后,开始进行反刑侦训练,电击,打针,刀刮等等,为了撬开你的嘴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非人的训练他都一一熬了过来,成了一个活脱脱游弋在金三角地带的亡命之徒,成功引起了毒王的注意。
后来得到了重视,才引起了已经混迹在毒王身边快一年的吴亮的怀疑,后来两人拔刀相见,终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人。
行动前,吴亮对徐彧说:“如果我出事了,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家人,你出事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好。”徐彧答应。
吴亮当时吐着烟圈,指了指远处的山脉,不由得笑道,一脸的自豪,“你看我们国家那边的天多蓝,多平静。”
徐彧也看去,勾唇一笑。
耳边是吴亮醇厚的声音:“世界本来就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只不过我们生长在和平的国家,你知道我们国家为什么和平吗?”
“……”徐彧但笑不语。
吴亮弹掉烟头,拍了拍徐彧的肩膀,有些豪情壮语:“因为有我们啊小伙子,为守住祖国这青山绿水,拼尽我们的满腔热血,就算死,老子也不后悔。”
“当然不后悔。”徐彧痞痞的一笑。
可是他却没想到,为什么那天吴亮会说那么多?
原来由始至终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会挡在他的前面,保他周全。
“因为吴亮的事,他们再也不信任任何一个人,我们这边没办法派人支援我,我只能孤军作战,慢慢的老大信任我,他儿子当我是最好的兄弟,又潜伏了半--年,收集了他们贩毒杀人,残害我国同胞的各种证据,骗他们入境以后,一锅端。”徐彧说完,摊开手心,手里的草随风飘走,他噙着浅淡的笑意看向苏安希,“然后,我就回来了。”
他没有告诉苏安希自己到底受了多少苦,那一年里他没有一个夜里能安然睡下。
他没有告诉苏安希他为了上位受了多少伤,为了跟毒王的儿子成为生死之交,帮他挡了差点要他命的枪子。
他更没告诉苏安希他承受着两个人的使命,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她。
他拼了命的回来见她,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却得到了什么?
分手收场。
当时也是气急了,自古家国不两全,她偏偏要他选。
他很想告诉她他必须回去完成吴亮的遗愿,照顾好他的家人,守着祖国的第一道防线,这不只是他的使命,也是他要帮助吴亮完成他未完成的使命。
不过,当时因为被话赶到那个份上,以至于他不理智的答应了她分手的要求。
……
“其实。”苏安希说着一边开始继续扒石榴吃,一边继续说:“如果当时你告诉我这些,或许我们不会分手。”
徐彧不置可否的一笑,说:“我们相爱时太年轻,始终不太会处理感情。”
“我现在也很年轻。”苏安希故意打趣,气氛着实太低沉,她笑了笑,继续吃着石榴,特悠然的说:“你倒是比我老。”
“苏安希,你有脸吗?”徐彧轻笑一声,这丫头有时候正经到没边,厚脸皮的时候也是没边。
苏安希侧过头看着徐彧,嘴里咀嚼着石榴,昂扬着下巴,回他:“这不是脸,很好看的脸。”
徐彧睨着苏安希一副小女孩的可爱模样,蓦地敛了笑容,有些认真的盯着她。
“苏安希。”他沉声喊道。
“嗯?”苏安希嚼着石榴的嘴一顿,怎么又严肃起来了?
徐彧静静的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们是军人,先有国才有家,如果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去,实战你也见识过了,这就是我的使命。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如果你的决定是肯定,我明天回去正式打恋爱报告。”
苏安希咀嚼的嘴巴停住,大眼睛眨了眨,睫毛像蒲扇般在眼睑微微扫过,她随即垂眸似在思索,须臾片刻,掀眸勾唇,对上他此刻沉静的深眸。
“你放心,我怕死,不会殉情的。”她笑容渐深,语气轻松,“你也说我一把年纪了,不是当年那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我不会成为你军旅生涯中的绊脚石,如果你要冲锋陷阵,大不了我就用我这双手帮你稳住后方,所以,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
苏安希笑容一敛,眉目都透着一股认真,连刚才的轻松语气也都不复存在,这一句她异常的坚定,坚定到那双澄澈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徐彧的双眼。
“无论未来多么凶险,保住你这条命。”她沉吟几秒,说完后半句:“请你一定长命百岁。”
徐彧一听,莫名的鼻子一酸,喉结上下滚动,暗自点点头:“会的,一定会。”
“那行了,你可以打恋爱报告了。”苏安希想了想,轻声呢喃一句:“对,我也得打。”
“苏安希。”徐彧双腿往下一搭,长腿敞开,双手搁在腿上,弯着腰面对苏安希,凑到她的跟前,喊她。
“有完没完?”苏安希转过来,刚好剥着石榴往嘴里塞,故作不耐烦。
“没完。”徐彧看着她红润水嫩的嘴唇,掀眸盯着她的双眼,沉声说:“我想吃石榴。”
苏安希伸手把另外半块石榴递给徐彧,白他一眼,揶揄道:“不是嫌甜不吃吗?”
徐彧点点头,去接石榴的手往上微微一移,捏着苏安希的下巴往前一带,低头就含住了她的双唇。
吻了一会儿,嫌这么吻着累,干脆伸手一把将苏安希搂起来,往自己的腿上一放,更是肆无忌惮的去勾缠她口中的果香。
苏安希被吻得缓不过气来,徐彧这才松开被他咬的更红润的嘴唇,他看着她红红的脸颊,红红的耳朵蛋子,噙着不羁的笑,不疾不徐的把口中的石榴籽一颗一颗慢慢的吐了出来。
“被你稀释一下,甜度刚好。”他吐完最后一颗石榴籽,方才漫不经心的笑道。
苏安希喘着气听他这句不要脸的话,哭笑不得的给他一记眼刀。
“流氓。”
45
平静的河面上被偶尔落下的一颗雨滴打破了平静,激荡出一圈圈波纹,恍恍惚惚又陷入一派静谧。
天色越发的低沉,远处清幽的山脉越发的朦胧,山中雾气四起,缥缈而虚幻。
所幸,打了几颗雨点子,又没了。
徐彧抱着苏安希不放手,苏安希皱眉看他的脸,歪歪头看向河岸边,提醒他:“我猜你的鱼已经跑掉了。”
“跑不掉。”徐彧勾唇一笑,紧了紧搁在她纤腰上的手,嗓音暗哑的回答她:“不抱着在么。”
“徐彧,你现在的脸皮可比以前厚的多了。”苏安希出口教训起来。
徐彧很是认可点头,不穿军装的他总是不经意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此刻这种感觉更是浓烈。
“当了快三十年的苦行僧,脸皮不厚怎么还俗?”徐彧这话给大义凛然苏安希都替他感到羞耻。
苏安希白他一眼,努努嘴巴,“教我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