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喻同轻描淡写瞥他一眼,“你懂什么?”
沙全硬着头皮道:“我、我知道大人喜欢姑娘。”
方喻同轻笑一声,深浓的眸光划过沙全捏着拳头的郑重小脸,“你也就懂些皮毛而已。”
沙全挠挠头,疑惑道:“大人,那我们现在去哪?”
“等。”方喻同站在原地未动,忽而又扫了一圈,然后指着门前那丛杏花道,“把灯提到那儿去。”
沙全乖乖提着灯到那边蹲下,方喻同也走过去,俯身弯腰,长指在杏花花瓣上一一拂过,然后将那些开得最漂亮圆润的杏花花瓣一一摘了下来。
沙全眼睛一亮,连忙挽起袖口,“我也来帮大人摘!大人是想等明日姑娘醒来,把这些杏花送给她,好让她惊喜?”
方喻同无奈睇他一眼,“你什么都不懂,还是别说话了,去,找一根细的丝绸绳来。”
“哦。”沙全挠着头跑开,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着。
又是一阵忙活,方喻同手中出现了一串杏花手环。
他满意地垂眼看着,沙全在旁边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大人居然还有这手艺?还以为大人只会读书写字当官呢!”沙全摸着脑袋,惊讶无比。
方喻同目光清隽,落在掌心的杏花手环上,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以前在家经常见她做这些,所以也就学会了。”
那时候家里穷,阿桂舍不得买镯子,但到底是姑娘家,也很是喜欢这些钗环镯佩,所以便只能自个儿采些花啊草啊,戴在头上和手腕,也算装点了一番。
阿桂本就生得好看,所以戴这些花草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的寒酸,反而被衬得更有自然般的风情。
不过方喻同以前从未亲手给她做过,这杏花手环,还是头一份。
沙全在一旁看着,神色间竟然隐约还透着那么一丝羡慕?
他不停感慨着,拍着方喻同的马屁,“大人您真是全才,随手这么一编,就能编出条这么好看的杏花手环。这可真好看,姑娘肯定会喜欢的。别说姑娘,我瞧着也喜欢!”
方喻同收起手环,心情极好地睨他一眼,“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也做一条?”
“不用不用。”沙全连忙摆手,“我哪配啊!大人,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您是不是也回去歇着了?”
“不必。”方喻同抬头望了一眼月色,又回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若有所思。
沙全机灵地问道:“小的将您编的杏花手环送进去,等明日姑娘一醒来,就能看见?”
“不必。”方喻同又淡淡答了一声,忽而抬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快了,等着。”
等什么?
沙全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挠挠头,又顺着方喻同的目光往远看。
无边月色,漫漫星空。
暮春的夜,没有彻骨寒风,也没有燥热憋闷,全是温柔的。
没多久,沙全就知道方喻同在等什么了。
红木大门开了一条容一人过去的小缝,芦叶的脑袋从里头钻出来,像是早知道方喻同等在这里似的,愁眉苦脸地说道:“大人,您预料得没错,姑娘果真害怕,又发了梦魇,这会子正躲在帐幔里哭呢。”
“走,进去。”方喻同抬脚,快步朝里头走。
沙全愣在原地,又一次见识到了方喻同的料事如神。
屋内。
阿桂刚从梦魇中醒来,眼角湿润,鬓角也不知何时被梦中的泪水染湿,小脸煞白,挂着泪痕,抱膝屈在床头一角,一副纤楚可怜的模样。
她又梦见了那群黑衣人。
还是那刀光剑影,朝她凶神恶煞地袭来。
可这回,替她挡刀的,是方喻同。
而且不像姜淑鹞那般幸运,他当场,在她面前,眼睁睁地就这样断了气。
阿桂在梦中,体验了痛彻心扉的感觉,一颗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拧出无穷无尽的血水。
太痛了,和她失去娘亲的那时候一样,痛到快要麻木。
直到她抱着方喻同的尸体,泪流满面,被歹徒一刀抹了脖子后,才醒过来。
坐在帐幔里,月色倾泻其中,她恍惚间还未意识到方才是一场梦。
甚至还麻木想着,死了也罢,随他一起,人世间仿佛也没有多少再值得留恋。
忽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透过帐幔投下来,十分熟悉的好看。
阿桂抬起朦胧泪眼,喃喃道:“小同。”
他没事,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榻边,挑起帐幔,面容清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