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羡昏沉沉抬头,问她:“你是在骂我哥?”
沐禾凝竭尽全力撑起自己,回道:“你不也是在骂我哥吗?”
“……”
说的也是。
两人又倒下去,直到再也起不来,醉倒在酒桌上。
晚间,甘棠才来将不省人事的沐禾凝弄回去,褪了她的衣裳,安置她好好入眠。
翌日醒来,沐禾凝头痛难忍,本就舟车劳顿了好几日,再加上宿醉,几乎是头痛欲裂。
甘棠无奈地看着她:“王妃,您就不该沾那酒。”
也怪她昨日一心收拾行李,没看好她主子,才让她一不留神去喝了个醉。
沐禾凝默默地换好了衣裳,梳妆好了面容,忽然回头问她:“京城里有传消息来吗?”
甘棠愣了一愣,无声摇摇头。
她知道王妃这是还在期盼王爷能过来,可是……
“王妃,奴婢虽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将您送过来,可是咱们既然来了,便既来之则安之……”
而且她觉得待在这儿挺好的,如今京城里局势愈发错综复杂,保不齐下回再出现什么入狱之事,这江南天高皇帝远,过些悠闲惬意的生活不好么。
两人正说着,从院外忽然跑进来个人,穿着沈宅小厮的衣裳,在院中大声唤道。
“外头来了个京城骑马的男子,衣着显贵气质不凡,是不是来找两位主子的——”
沐禾凝一听,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
她看向甘棠,惊喜道:“是不是王爷来了?”
甘棠也有些惊讶,难道王爷真的从京城追过来了?
没待她反应过来,沐禾凝便提起裙裾跑了出去,径直穿过碧落亭的月洞,朝外匆匆赶去。
一出门,就撞上个胸膛。
沐禾凝抬头,看见来人的面孔,一时惊讶了:“表哥?”
来人正是梁景尧。
从他那日在选妃宴上听从皇后的命令选择了宁远侯府的嫡女之后,心中便一直内疚自责。
这么多年沈意羡对他的好他不是不知道,可却因自己的软弱,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她。
在听闻沈意羡的离开后,他隐约能感觉到,他们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就如那日在皇宫门前的诀别。
他开始有些慌了,后悔与自责的情绪在心中交织,无论做什么都心绪不宁,总是不能忘记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所以他在拒绝了陈家小姐,拒绝了皇后之后,亲自赶来了江南。
他只想亲口求得她的原谅。
梁景尧骑马奔波了数日,已经疲惫不堪,他抹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表妹,我问你,意羡在哪?”
沐禾凝早已在来的路上听闻了梁景尧和沈意羡的事情,又想起昨日意羡在房里那样决然悲凉的醉饮,下意识后退了脚步。
“表哥,你就不要再来打扰她了吧。”
“表妹,求求你,带我见见她吧,我只想亲口跟她道个歉。”梁景尧苦求。
沐禾凝看到表哥这样,心中愈发为沈意羡不平起来,难道不就是因为他一次次所谓的道歉,沈意羡才一次次的退让委屈自己吗。
“你不就是因为仗着意羡不会离开,才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吗?”沐禾凝质问道。
作为同样失意受伤的女子,沐禾凝此刻最会为沈意羡鸣不平。
这会儿,她也不顾着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亲表哥了,反正全天下的狗男人都一个样。她冷脸转过身抱胸道:“我不管,你自己爱怎样怎样吧。”
梁景尧见沐禾凝不帮他,干脆自己跑到了沈意羡的厢房前,拍门求道。
“意羡,是我,我想见见你,我有话和你说。”
可这次,无论他再怎么苦苦哀求,沈意羡的屋里都没有动静了。
沐禾凝观望了会儿,心中也清楚,经过昨日那么一醉,沈意羡怕是早已放下他了。
拥有时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又有什么意义呢?
梁景尧还在坚持不懈地守在门前,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希望能求得心上人的原谅。
“六殿下?”
院门外忽然传来惊讶之声,沈意羡的侍女从院外走进来,看见梁景尧很是不解。
“我们家小姐一早上便出门,和顾家的公子去碧潭上划船了。”
她这话一出口,院内骤然安静下来。
梁景尧的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是不确信道:“顾家的公子?”
“是。”侍女回道:“便是江南巡抚顾大人家的长子,从三年前起便一直追求我家小姐。”
“……”
沐禾凝清楚地看见,她那表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男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面色变得苍白无力,像是骤然失去了神采,整个人都跌落下来,神色变得空空洞洞。
沐禾凝嗤笑了番。
这便是给她那表哥的教训吧,他不珍惜的人,自然会有人视若珍宝。
冷眼旁观了会儿,沐禾凝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她默默转过身回了房。
褪下珠钗衣物,她又重新钻回了被窝里,枕在软枕上发呆。纵然旁人的生活起起伏伏,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连表哥都冒着危险来了,他都没有追来……看来是不会再来了吧。
沐禾凝将头深深埋进锦被之中,有几滴泪默默划落下来,晕湿了被褥。
“王妃,王妃!”
甘棠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飞奔到沐禾凝的窗前,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王爷好像来了——”
沐禾凝一愣,随即板起了脸,冷冷道:“别再骗我了。”
就是因为她方才燃起过希望,才会那么失望。
她不想再让自己失望了。
“真的!”甘棠站在床前跺脚,焦急道:“王爷已经往碧落亭赶来了!”
沐禾凝心中愈发烦躁,干脆背过了身去,放话道:“就算他这回真来了,我也不会理他了。”
须臾间,她感觉到背后的床榻忽然软下去,一双大手从被中覆上她的腰间,紧接着,是男人在耳后熟悉的声音。
“真的不理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