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羡的确不吃鱼。
她很小的时候吃鱼卡住了嗓子,从此就有了阴影,对这类的食物敬而远之。
她惊讶的是,顾庭居然知道这件事,这么了解她的喜恶。
她失望的是,相识多年的梁景尧居然不知。
不,倒也不是失望,毕竟沈意羡早已对他没有期望,只是自嘲罢了,这么些年她连梁景尧每日几时睡几时醒的习性都知道,没想到对方却连她不吃鱼这件事都不曾留意过。
其实这样的事情很有很多,只是如今沈意羡跳脱出这层关系,才看得更加明白。
这样看来,她及时止损,还真是一件明智的事。
沈意羡抬起眸子,微笑望着梁景尧,道:“六殿下,抱歉,我不吃鱼。”
梁景尧一时面色僵硬,看着对面女子投射过来的目光,已经是疏离不带有一丝温度,再不是从前满眼倒映着他的身影的女孩了。
他低头,心慌意乱地想要重新为她挑选一道喜欢的菜,可看来看去,却头脑一片空白。
他竟然一点也不知,她平日里爱吃什么。
梁景尧心中有一丝抽痛,愈发觉得以前的自己不是东西。他明白有些东西好像正在离自己慢慢远去,他想伸手挽留,却什么也留不住了。
而对面的顾庭却是熟稔地拿过了沈意羡面前的空碗碟,从善如流般的为她盛了碗红枣花旗参鸡汤,温声道:“沈姑娘,今日碧潭上风大,你亦吹了不少风,喝些汤暖暖身子,小心着凉。”
沈意羡顺从接过,含笑颔首道:“多谢顾公子。”
三人这一番动作看在眼里,沈五老爷和五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所谓的六皇子不过是个不懂得珍惜人的,而这眼前的顾公子才是真正值得托付之人。
五夫人热切道:“意羡,顾公子对你用心良苦,你可不要让他失望呀。”
沈意羡捧着热乎乎的汤,道:“五婶,意羡知道的。”
五夫人满意地打量着两个孩子,越看越觉得像一对金童玉女。
这一幕落到梁景尧眼中,他的眸光又黯淡了几分,抬手仰头,将面前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沐禾凝偏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许担忧。
晚膳过后,天色已不早,顾庭告辞回家,其余各自回房。五夫人帮着在后院收拾出了一个厢房,给梁景尧借住一晚。
沐禾凝去看他的时候,只见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卧房中,一杯又一杯地举酒痛饮。
“你这是做什么?”沐禾凝瞪着他,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骂道:“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在这醉生梦死的?”
“表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被夺去酒杯的梁景尧趴在桌上,神色痛苦,“我知道我错了,我想求得她的原谅,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看我一眼……”
晚间沈意羡对他那副冷淡疏离的态度刺痛了他的心,他满腔的歉意和愧疚无处表达,只能躲在这里灌醉自己。
“这样就痛苦了?”沐禾凝冷脸:“你现在的痛苦不及意羡从前的十分之一。”
沐禾凝默默看着表哥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情绪复杂。
旁人可以指责他的无情与软弱,可他到底是自己的表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她也不能看着他这般堕落下去。
她静静地端详了梁景尧一会儿,片刻后才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再回头的机会,与其想着弥补过去,不如睁眼过好现在。”
梁景尧与沈意羡之间纠葛数年,盘旋着无数的矛盾与对立,如今想要化解着实不易,且眼下沐禾凝瞧着,那顾庭公子对沈意羡是真的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沈意羡也是铁了心打算放下过去,开始新生。
这样的情况下,让梁景尧再沉溺于过去,不是个好主意。
“表哥,多珍惜珍惜你身边的人吧。当初意羡在你身边时,你不懂珍惜,伤害了她:后来你娶了六皇嫂,她为你孕育子女,最后却死于难产:前段日子听闻你亲手选了宁远侯家的小姐为妻,又反悔拒绝了人家……表哥,不要再让别人为你的错误买单了,不是任何事情都有重来的机会的。”
所有人都在慢慢成长,只有她这位表哥还一直在原地踏步。
沐禾凝临走前道:“你若是心中还有意羡,就去好好跟她道个别,祝她幸福,然后回到你的京城中去,做好一个成熟靠谱的皇子。”
沐禾凝回到卧房的时候,沈叙怀正在净室里洗漱。
“回来了?他还好吗?”沈叙怀偏头问。
沐禾凝走到他身旁,淡淡道:“我也只能劝劝他,剩下的都要看他自己了。”
沈叙怀盥着手,口中“嘶”一声,语气有些不适:“若不是他是你表哥,我都想……”
“想什么?”沐禾凝斜睨他:“想揍他?”
沈叙怀笑了笑,不置可否。意羡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从小不在她身旁,本就对她有所愧疚,如今看她为了个男人受尽委屈,自然心疼不满。
“你以为这事你没有责任?”沐禾凝凉凉道:“若是你担好了兄长的职责,从小陪伴在她身边,给她足够的爱和温暖,她也不至于在感情里走错了路,吃尽了苦。”
沈意羡当初会一头扎进这段没有出路的感情里,也是因为从小缺爱吧。
沈叙怀闻言,脸上也起了些沉思,手中的动作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