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守诚依秦煜之言,出府去寻秦煜的奶母盛妈妈,他奶母不仅奶了秦煜,也伺候了他十几年,直到两年前她儿媳生下一对双生子,老太太念他年事已高,放了她的契,她便回家给儿子带孙女了。
走时秦煜悄悄赏了她二百两银子,如今她两个儿子便拿着那二百两银在京城做小生意。
盛妈妈深感秦煜之德,每年遣两个儿子来府上拜见,常带些自己种的新鲜瓜果,秦煜身边无人可用,也常使他们做些事,譬如上回便遣他们到秋昙家隔壁看着她。
今日守诚来寻盛妈妈,是为两件事,一则请她打听龙口巷的花家,这家有个女儿嫁了个都尉,才几年便做了寡妇,后混迹在各色宴饮上为达官显贵做媒,秦煜与安平县主过小定便是这媒婆跟着老太太去的,秦煜想向这人打听伺候县主的奴婢都有谁。
二则,他请盛妈妈去翠缕家里劝翠袖她娘一些话,至于什么话,守诚按秦煜的意思一五一十说了,盛妈妈应下差事,她在府里这些年头,与二门外的婆子们也打过交道,识得翠袖她母亲。
当日,盛妈妈便携了几包上好的茶叶去翠袖家,如此这般地劝了她母亲一回。
她母亲正恨没法子让周氏破财,听了盛妈妈的主意,忖了一忖,觉如此即不至与侯夫人撕破脸,又能逼她给银子,十分可行,只是得把自己这张老脸豁出去。
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要脸还有什么用,自然是要银子了。
于是次日一早,翠袖她娘便鼓足勇气进了园子,在汀兰院外跪下,求周氏开恩,赏她些丧葬费安葬女儿。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禀报进去,周氏正问钱妈妈秦煜过大礼要送的喜饼牲畜等物、及三书可预备齐全,本就心里不自在,忽听说翠缕她娘在外头跪,更勾起她的火来。
她冷笑,“她爱跪便让她跪着,不必理她,看她能跪到几时,”说罢便不再理这事儿,让钱妈妈拿礼单来过目。
此时堂中立着厨下和二门外的几个媳妇子,这话都听见了,还有好些来汀兰院回话的婆子,都看见翠缕她娘跪在院外,少不得指指点点几句,背地里说她:“真个为了银子脸都不要,自己女儿去了,又不是主子的女儿去了,凭何让夫人出丧葬费,便侯府再有银子,也不能这么使,难道府里七八百个奴婢小厮将来去了,都让侯府买棺材?没这道理!”
然而翠缕她娘彻底豁出了脸面,便不惧流言,第二日,她又来跪,不仅跪,还无声落泪。
周氏没想到她这般难缠,命院里妈妈们把她赶出去,赶到二门外再不许她进来。
翠缕她娘便就在二门外跪,旁人拉她,她也不起来。
如此,昨儿冷嘲热讽的婆子们疑惑了,翠缕她母亲平日也是要脸面的,怎突然如此执拗地跟夫人杠上了?于是你问我我问你,如此,原本只少数人知道的翠缕的秘密,传得愈来愈广。
到第三日,翠缕她娘锲而不舍地跪在二门外,周氏终于慌了。
她哪里想得到这婆子会来这么一招,像块狗皮膏药般紧贴着她不放,偏只跪着,又不闹出来,如此她连发力也不知往哪儿发,加上她贤名在外,翠缕的娘刚死了女儿,总不好打她,没法子,只得命钱妈妈私下给翠缕她娘一百五十两银子,命她再不能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