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大哥死后我与同伴好不容易守住哨站,在遗物之中发现了燃血秘法。”
咋布一言不发地听着,在周子衿说完之后又沉默了许久。
“又死了两个?为什么这两小屁孩都死了我还活着?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枯柴一般地声音在这黑夜里听着格外恐怖。
“既然如此,第二个问题也就不用问了。屠老六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叫他六哥。”周子衿给了个很模糊的答案,没有骗人但令人浮想联翩。尤其是——聪明人。
“六哥?他是你师父吧?你小狗身上的那股金色火焰和屠老六那只臭猴子的简直一摸一样。还有蛇老婆子你肯定也认识对吧?这种没有名字的九死军牌现在有的人可不多。”
咋布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那一日,蛇姥姥将刘家兄弟的两块九死军牌收走之后又给了周子衿一块没有名字的空牌子,说是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他当然猜得出什么时候能用得上。这不,现在就和大佬对上号了。
咋布现在心中疑虑尽除,但周子衿的脑海中却满是问号。
焰的金色火焰和六哥阳猿的火焰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老爹给焰进化加的佐料。
这……细思恐极啊。
难道老爹?
他很想问下去,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问了,不仅会让老人不再误会他与屠老六的关系,而且还会牵扯出自己的许多事情了。
周子衿的沉默却让咋布更加笃定了。
从目前的情形看,越是让老人以为他和九死军屠老六关系匪浅,对他就越是有利。
“老人家认识六哥和蛇姥姥?”
“当然认识!不过你就别瞎打听了。”
得——曲线问法也被堵死了。
“前辈的事情我一个晚辈自然不会多打听。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前辈。”
“你说吧。”
“前辈的实力必然很强,潮灾之时为何不出手呢?若是您出手,雨城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局面。”
“你是在质问我?”
“不敢。”周子衿话虽如此,但一双眼睛却目光灼灼地盯着老人不放,有外露的不解,有隐藏至深的愤怒。
老人,都感觉到了。
以他的脾气,这样的事情原本无需理会。
连魏严和段离都不够资格问上这么一句,周子衿又凭什么?就凭他救了雨城十数万人?
笑话!
那他岂不是……
然而不知为何,从周子衿双眼中透露出来的那股最简单的不甘让他有些心软了,枯柴一样的声音里多了料峭春风。
“我啊……”
到底该让孩子们对他们这些老家伙保留一些信任和希望。
“早就是一个废人了。他们,都死了。”
到底该让孩子们早些知道世事的残酷。
咋布老人单手解开胸前的衣襟,在微弱的烛光之下,周子衿分明看见,老人自胸部以下,连着半边身子,竟全是由一根根枯枝构成,如老树盘根。
或粗或细的枝条,或如骨骼,或如肌肉,或如脉络,由下向上汇聚到老人的胸口。
怪不得老人从始至终都披着袍子,一直盘坐着从不起来。
“是小子孟浪了。”
周子衿躬身,诚恳道歉。
他自忖已经猜中了八分,但这剩下两分又何必再问。
老人必是强者无疑,或者是自身身受重伤以秘法续命,或者……他的所有灵兽都已形神俱灭,半身灵穴尽皆粉碎,沦为废人。或者……不论是何种原因,不问,都是对老人最大的尊重。
他并不知道,老人是想死而未死,想死又无法自行了断,这一株枯树已与他融为一体。
“你既是屠老六的弟子,又和蛇老婆子有关,也算是自己人了。有机会的话,替我带句话。”
“还未请教老人家的名讳。”
老人将衣襟合上,惨然一笑。
“文绉绉的,小娃娃向谁学的?见了蛇老婆子你就说,有个冢中枯骨在等着她呢,等着她来杀我。她欠我一条命!”
老人几乎是吼了出来,嘶哑的声音划破夜空。
这一夜雨城上空尽是哀嚎,无人在意。
周子衿低头,不敢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