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都是风平浪静,唯独靠近脚腕处的蜘蛛丝时,火纹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度,然后就像是风中残烛一般乱了节奏。
赵峥急忙将刀身抬高,看那火纹渐渐恢复如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买羊肉就出了不少血,他可不想再平白损失一枚吉钱。
旋即赵峥又皱起了眉头,大腿上的伤口没有引动火纹,反倒是这脚腕上的蜘蛛丝引动了火纹,这好像有些不合常理。
按照正常逻辑,留有剧毒的伤口显然比蛛丝更偏向于阴邪属性。
不过他连修炼出神通的妖怪都没见过,就更别说是化形大妖了,所以也没法确定自己这逻辑能不能套用的上。
犹豫了一下,赵峥终归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用刀鞘小心翼翼的掀起人皮,去查看尸体背部的情况。
背部的衣服上有着明显的拖曳痕迹,但破损并不算太严重,要么是拖行的速度较慢,要么是拖行的距离较短。
综合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赵峥更倾向于后者。
拨开死者的头发仔细检查,后脑有疑似磕伤的痕迹——因为只剩下一张皮的缘故,只有微量血液淤积痕迹,所以赵峥也不敢十分确定。
鉴于死者手上以及两臂后侧,都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死者遇袭后应该是迅速失去了抵抗能力。
至于这是因为脑后受创所致,还是被注入体内的毒素所麻痹,那就需要更进一步验证了。
查验完上半身,赵峥又开始查验死者的双腿。
左大腿后侧完好,并不是贯穿伤。
脚腕处蛛丝依旧粘的很紧,没有一点缝隙。
臀部、裤腿上的摩擦痕迹与背部的大差不差,脚踝、鞋跟处也是如此。
赵峥盯着那些痕迹上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果然有问题!
这个局布置的虽然还算精妙,但却瞒不过他赵某人的眼睛!
但旋即赵峥就将笑容收敛了起来,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那这事……
“水很深啊。”
赵峥不自觉的嘟囔了一句。
不想身后立刻有人接茬道:“什么水很深?”
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身后正站着位面沉似水的总旗,总旗背后又有四名小旗雁翅排开,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透着审视。
赵峥急忙起身抱拳道:“北城巡检所巡丁赵峥,见过总旗大人!”
那总旗听到北城巡检所五个字,本就黑着的脸愈发不善,厉声呵斥道:“北城的跑我们南城来做什么?刚才谁让你乱动尸体的?!要是破坏了证据,你特娘担得起吗?!”
他越说越恼,举起手里的绣春刀就要兜头抽下来。
赵峥忙压着嗓子道:“张总旗,我舅舅是李德柱!”
绣春刀立刻停在半空,那张总旗面色变了几变,放下刀骂道:“怪道老子看你有些眼熟呢,原来是李大鼻子的外甥——不过你小子怎么跑我们南城来了?”
赵峥笑着指了指墙角的食盒:“我那准妹婿提前练出了神识,被送到官学里巩固根基,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家里头难免惦记,所以特意让我送些吃食过去。”
“可是拜同知高大人为师的关公子?!”
“正是。”
一听说还有这层关系,张总旗的态度顿时又有变化,伸手轻拍着赵峥的肩膀亲热道:“这老李,攀上高枝儿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说着,又看向地上的尸体:“贤侄,我见你方才甚是老练,俨然已经青出于蓝胜过老李许多,不知可曾查出些什么来。”
这番恭维客套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后世的赵峥是个资深推理爱好者,还曾给剧本杀店写过悬疑推理剧本,说是半个专业人士也不为过。
而这年头虽然有很多神奇的破案手段,但因为成本问题,其实很少能用在基层。
似张总旗之流,论战力自然强过普通人许多,驱邪斩鬼不在话下,但要论破案推理的能力,也不过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水平——这从真定府的命案破获率不足半数,就可见一斑。
所以赵峥十分怀疑,张总旗到底能不能察觉到自己刚刚发现的破绽。
有心提醒吧,又怕会惹祸上身。
不提醒吧,又不忍见受害者枉死。
犹豫片刻,他含糊道:“我也是才刚开始勘察,如果能搞清楚死者的身份,或许能有什么启发也说不定。”
张总旗不过是随口吹捧,本就没指望赵峥能说出什么门道来,见他提出先查死者身份,立刻从善如流的下令道:“带人去四下里问问,看有没有认识死者的!”
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小旗各带着几名巡丁,去查问看热闹的路人和附近的邻居。
而留下的小旗当中,却有一人忍不住追问:“既然没能查出什么线索,那你方才说水很深又是何故?”
“这个么……”
赵峥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我是想着,这要真是化形大妖做的,咱们真定府的麻烦可就大了。”
张总旗几个都信以为真,脸色也一下子凝重起来。
凤凰山上的蜘蛛精几乎是路人皆知,但官面上却从来没有当过真,归根到底,还不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想直面化形大妖?
但若是这大妖主动进城行凶,官老爷们再想装聋作哑可就难了。
南城的巡丁还是很有效率的,过不多久就有人过来指认,死者名唤赵奎,是南城出了名的浪荡子,父母在世时就以忤逆著称,父母死后更是放浪形骸、嗜酒好赌,闹的妻离子散仍不肯收敛。
赵峥听完,心头顿时轻快了不少,他虽仍保留着少年人的纯良,却绝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既知道是恶人遭了报应,也就不准备再趟这摊浑水了。
于是又同张总旗寒暄客套几句,便自顾自提着食盒去了官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