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珩虽然是袁绍所任命,却不为袁绍遮掩,将代郡情况娓娓道来。
公孙瓒据幽州时,代郡中南部处于其统治之下,鲜卑、乌丸等主要在代郡、上谷诸郡北部活动。
袁绍联合诸胡,南北夹击,攻灭公孙瓒,鲜卑势力遂稍稍南移。代郡中南部诸城基本上变成了轲比能与袁绍共管。
胡人在街市上耀武扬威,横行无忌。
韩珩作为桑干县令,在胡汉民众发生纠纷时秉公而断,却被鲜卑渠帅威胁。韩珩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判罚。鲜卑人干脆将犯人直接劫走,韩珩禀报袁绍所任代郡太守傅睿。
这傅睿乃傅介子之后,现任楚王刘表宾客从事的傅巽乃是其子。
傅睿五十多岁,为人老而弥辣,听了韩珩报告,勃然大怒,带兵追击,擒获犯人,直接斩首,又杀劫掠者数人。其余胡人骇然,皆不敢动。
傅睿振旅而归。
轲比能闻讯大怒,亲率数万大军围住桑干。
傅睿兵只三千,仍奋然从代县出兵救援韩珩。
轲比能移书袁绍、袁熙,责傅睿擅启边衅。
其时,正是刘备与曹操在河东鏖战之时,袁绍亦出兵夺并州,遂对轲比能采取怀柔之计,撤换傅睿,任命中山人甄俨为代郡太守。
甄俨向轲比能致意。
轲比能仍旧不肯撤围,要求治韩珩之罪。
韩珩知名代郡,甄俨初来乍到,怎肯贸然治韩珩之罪?但不治其罪,轲比能就不答应退兵。
甄俨遂祭起通神之术,厚赂轲比能及鲜卑权贵。甄家商业做得极大,尤其是边贸生意,在北疆跟不少胡族渠帅结下深厚友谊。轲比能亦与甄俨打过交道,便给他面子,不再要求穷治韩珩,但要求带兵入桑干城。
甄俨反复沟通,终于让轲比能答应只带千余骑士入城,大军仍旧留在城外。
轲比能在桑干城内耀武扬威一番,又叫来韩珩,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用马鞭指着他道:“代郡乃汉人与鲜卑人杂居之地,两族律法不同,今后凡是鲜卑人犯法,君不得治罪,可绑来交于我。若其有罪,我自治之!”
韩珩大怒,欲据理力争,被甄俨用力拉住,严厉制止,只得闭嘴,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
甄俨将轲比能哄走,对韩珩道:“子佩,君之忠贞刚直,我亦钦敬。然如今胡人势大,我等郡兵不过数千,即便幽州袁少将军,兵力已不过三万,如何能是数万鲜卑胡骑的对手?君若一味强梁,将为我郡乃是我州贾祸啊!”
韩珩一言不发,长揖而去。
甄俨亦不以为意。
鲜卑人拳头大,那就鲜卑人说了算。
但生意上的事,可复杂得很,鲜卑人未必讨得了好去。
自公孙瓒败死后,代郡的郡治已从高柳移到代县。
实际上已经把雄要形胜之地、扼险居高之所,拱手让给了鲜卑。
甄俨回到代县,坐镇代郡,中山甄家的边贸生意更是畅通无阻。东至辽东、高句丽,西至朔方、大漠,都有甄家商旅的足迹。
甄家财源滚滚,自然不能少了幽州实力派袁熙的分红。袁熙本就与甄俨之妹甄宓立有婚约,如今甄宓十三岁,只需要再等三年,就可以举办婚礼。
原代郡太守傅睿虽是名门之后,但现在家族势微,形同寒门。
新任太守甄俨既是名门之后,更是家大业大,生意广布,关系盘根错节,已是事实上的中山王。如今代郡又被其纳入囊中,宛如无数藤蔓,牢牢缠在袁绍身上,攫取着财富,吸收着营养。可惜这些财力未入袁绍府库,而是入了豪族私宅。
袁绍所重用的寒门士人如傅睿、李立等,都做事不顺,被迫离职;任用的寒门豪杰如颜良、文丑等,要么战死,要么沉沦下僚。袁绍尝试一番,此路不通,不得不又回到与豪强共治天下的老路上来。
袁绍为何宽厚?麾下文武大都是背景深厚、盘根错节的大族中人,袁绍想不宽厚,也不可得矣。